从梁启超的报刊实践看其“善变”与“不变”

作 者:
刘虹 

作者简介:
刘虹 (1972-),湖南长沙人,广西大学文化与传播新闻系98级研究生。 广西大学文化与传播学院新闻系,广西南宁530004

原文出处:
《广西大学学报》:哲社版

内容提要:

梁启超的“善变”是同其报刊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从客观上来说,处在激烈动荡年代的梁启超,不变才是奇怪的。改良主义的基本立场及其师康有为的多方掣肘,使他无法迈出革命的一步,最终还是回复到保皇的轨道。但是在其善变的一生中又有不变的一面,这就是一名爱国报人的抱负。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2001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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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 G21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8182(2000)05-0044-06

      一、毁誉参半的评价源于他的“善变”

      对于梁启超这样一位历史人物,评价他应该不难,但由于评价者的立足点不同,以及距离远近及感情厚薄等等原因,对同一人物有时会产生截然相反的评价。梁启超常被人指责为“阴谋家”,或以为是“反复无常”的小人。而随侍身边的弟子对梁的体会则是“坦率天真,纯粹一学者,交际非其所长,尤不知人,为生平最短”(注:超观:《记梁任公先生轶事》,夏晓红:《追忆梁启超》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7年版第54页;)晚年与梁过从甚密的胡适也认为:“任公为人最和蔼可爱,全无城府,一团孩子气。人家说他是阴谋家,真是恰得其反。”(注:胡适:《胡适的日记》第八册,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0年12月版。)“阴谋家”的印象多半来自其“反复无常”。可见,人们对梁启超毁誉参半主要是因为他的“善变”、“屡变”。怒之者谓其“卖朋友,事仇雠,叛师长,种种营私罔利行为,人格天良两均丧尽”(谭人凤《石叟牌词》);而为之辩解者也不乏其人,弟子辈的说法是,“大事不糊涂,置恩怨于度外,则鲜有人及之者”(注:超观:《记梁任公先生轶事》,夏晓红:《追忆梁启超》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7年版第54页;)),直认梁启超以公义的能变为其最高美德。那么,引起极大争议的梁启超的“善变”、“屡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政治上,梁启超始从主张维新变法,变为主张民主革命;又从主张民主革命,再变为主张开明专制和君主立宪,后又变为主张推翻清朝。民国建立后,他由倒袁变为拥袁,又由拥袁再变为反袁。思想上,早年梁启超尊孔,东渡日本后他变为反对保教,再变为保教,回国后更是要求“定孔教为国教”。十月革命后,他曾对社会主义思潮颇为关心,对俄国的十月革命也给予了肯定的评价;然而,当社会主义思潮真正在中国传播时,他站到了这场运动的对立面,大力倡导尊孔读经。学术上,他在学海堂求学时专攻古文经学;后于万木草堂拜康有为为师时,转攻今文经学;30岁以后,持进化论的观点研究学术,与康有为分道扬镳;晚年,

      他又对进化论和因果律有所怀疑,相信“心力”、“天命”的支配力量。这就是引起极大争议的梁启超的“善变”。

      梁启超的“善变”与其广泛的兴趣不无关系。他在《趣味教育与教育趣味》中说:“假如有人问我,你信仰的是什么主义?我便答道:我信仰的是趣味主义。有人问我,你的人生观拿什么做根底?我便答道:拿趣味做根底。我生平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总是做得津津有味,而且兴奋淋漓,……我不但在成功里头感觉趣味,就在失败里头也感觉趣味。我每天除了睡觉外,没有一分钟一秒钟不是积极的活动,然而我绝不觉得疲倦,而且很少生病。因为我每天的活动有趣得很,精神上的快乐,补得过物质上消耗而有余。”梁启超在政治上虽然屡退屡进,但愈败愈勇,从没有放弃过政治方面的斗争。学术上,从早年的政治学、经济学、新闻学、法律学、教育学研究到晚年的学术史、文化史、文学史、佛学史研究,梁启超涉猎面广,跳跃性大。而这都是以趣味做根底。一个人如果在政治上、学术上能感觉到趣味,那么他就会像着了魔似的,废寝忘食,锲而不舍,不知老之将至矣。但是,兴趣越广泛移情的可能性就越大。于是,他会一任兴之所至,乘兴而来,兴尽即迁,不计较政治之荣辱,也不问学术之成败。这也是造成梁启超政治上毁誉参半,学术上精芜并存的内在性格原因。

      从客观环境上来说,梁启超处在激烈动荡的年代,不变是奇怪的。每一个处在激烈动荡年代的人都会有多次变化,何况是心忧国家、民族的有志之士,与梁启超同时代的孙中山、杨度、章太炎等都有过两次以上的变化。梁启超所处的年代,中国的内忧外患极端严重,整个社会动荡不安。国家的危亡,时代的苦难,不断驱使人们寻求思想上的新武器和新方向。处在急遽变革中的现实,自然也给梁启超思想上很多刺激,使他经常处于矛盾、动摇之中。他的这种精神状态,一直在他的生活中占主导地位。另外,他既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又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为了实现理想,有时他也不惜屈从于现实,一方面他参政欲极高,一方面他又重感情、爱幻想,于是才会在政坛上屡进屡退。所以梁启超政治上的变动常常掺杂着投机成分。正因为如此,他的善变就不是空穴来风了。

      二、善变在报刊活动中的表现

      而梁启超的自相矛盾的政治、思想、学术观点,又自然而然体现在他主编的报刊上,渗透到其言论中。梁启超的“善变”是同报刊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梁启超1895年开始办报,1922年停止办报。他亲手创办和积极支持的报刊有十七种,撰述的文字有一千四百万字,他的办报活动不但对清末民初的政治风云起着巨大的作用,而且对我国近代新闻事业的发展提供了有益的经验教训,他的新闻思想对当时报界产生了巨大影响。(注:《新闻界人物(六)》,新华出版社,1985年版,第85页。)梁启超57年的生命中就有一半时间是在办报纸,而且在1922年停止办报到1929年他去世这七年中,梁启超也从未停止过给报刊撰稿。可以说,梁启超作为清末民初著名的政治家和杰出的学者,他一生的政治活动和学术活动,是同报刊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引起极大争议的梁启超的“善变”、“屡变”亦不例外,也是同报刊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一)《清议报》时期

      戊戌政变失败后,梁启超逃到日本不到三个月,就在旅日侨商的资助下创办了《清议报》,该报的政治主张是“拥帝反后”,鼓吹改良(注:吴廷俊:《中国新闻业历史纲要》,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105页。)。《清议报》言论思想内容中的进步与落后(有时甚至是反动)交织、积极与消极并存的状况,伴随着该报始终。它反映出流亡海外的资产阶级维新派,此时在政治上和思想上的矛盾性和复杂性。尤其反映了该报主编梁启超“流质易变”(康有为评语),“见理不定”(梁启超自白),善于接受新思想,又极易动摇的善变特点。(注:曾建雄:《中国新闻评论发展史(近代部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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