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中国水墨画走马灯似的“样式”翻新一波接一波,这给评论家们提供了舞台,而画家们却被挖空心思的锐意求新搞得疲惫不堪,为了使读者对现状能有个概略的了解,我们不妨先引证一些画家、评论家的言论: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画面上很难见到真切的脸庞,人类似乎都变得面目可狰,不去挖掘生活的源泉,联结创作与生活的纽带,而热衷于远离尘世的梦魇,冥界鬼魂,梦中的幻影,不着边际的所谓生命的律动,即使加上“味道好极了”,“这是你明智的选择”之类广告道白,也无法掩盖这躯体的发育不良,艺术的苍白印证着思想的苍白。(刘国辉《关于人物画》,摘自《中国人物画高研班作品集》。) 伴随层出不穷的画家,铺天盖地的新作而日趋繁荣的“家族扩张”现象,水墨画变成一座无墙的收容所,不管是泥古不化的遗老,还是胡作非为的狂徒,抑或黾勉有成的园丁,全都来者不拒。(卢辅圣《水墨画与后水墨画》,《朵云》第51集。) 许多所谓的水墨画,已失去了它的边界,变成一种杂乱的无法言说的东西,非驴非马,——只剩着“水墨画”这个名称。(李小山《李小山说——当代性的前提》,《江苏画刊》1998年第6期。) 1985年以来,水墨画趋向多元。古典的抒情主义和正统的写实主义不再寂寞,有唯美、表现、抽象诸种新的水墨为伍了。其中,倾向于表现主义的水墨最有成绩……脱胎于写实主义的表现主义艺术,因其心态和形态的缘故,在文化青年中有广泛的知音。因此,它们对于沟通过去与未来,东方和西方,对于传统绘画的创造性转化,有十分积极的意义。(郎绍君《梦魇:城市心象——李孝萱的水墨表现主义》,《艺术家》1999年第2期。) 目前,中国画在国外市场上的价格不如西方1%,甚至1‰都不到,这是事实,于是有人就怀疑中国画不行了,继之主张用西洋画改造中国画,甚至要把宣纸笔墨都去掉。前时期,美术界人士又是开会,又是讲演,又是出文集,大声疾呼,多方奔走,要中国画走向世界,弦外之音:中国画水平太差,不足和西方并列。(陈传席《中国画在世界艺术中的实际地位》,《美术》2000年第7期。) 有人提出一种看法,认为“中西融合”这一口号不适应在中国画领域内提倡,而只适用于西画,这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学术问题,这种看法源于潘天寿几十年前提出的“拉开距离论”。(邵大箴《多元的审美观与多元的价值观》,《朵云》第51集。) 当下,原创性成了神话,你会发现做什么都带有别人的影子,引进的样式最能体会这种尴尬。(刘子建《现代问题中的抽象水墨艺术》,《朵云》第51集。) 对于还在幻想变成文人画家的当代画家,似乎有必要提醒,古代士大夫文人以书画为修身养性立法立功之余事。而今天的画家则是分工细密的专业教育训练下以绘画为职业的人。当你以绘画为“报考专业”,当你以绘画技能接受工作分配的那一刻,你已经“自绝”于文人画了。(水天中《进入新世纪的水墨画》,《朵云》第51集。) 以上引言,可见一斑。水墨话题近年来的热烈程度,已从“笔墨等于零”之争,向中国水墨画样式与当代性等更宽的范围拓展。评论队伍也囊括了画家、批评家及其它专家,有保守有激进各路人马;观点上则有责难、有赞赏、有分析、有褒贬,莫衷一是,批评激越尖锐,分析鞭辟入里,反映了各种观点的矛盾和碰撞,也昭示了对中国水墨画从实践到理论上新高度的期盼。我是基于以下几点来认识中国水墨画与当代性关系的。 一、西方语境下的中国水墨画意象语言的重扬和超越是此画种发挥内在张力的条件。 当前,中国水墨画家所面临的不完全是笔墨问题和样式问题,水墨画独立的现代意象性话语体系的再建和超越也是同样重要的问题。这种语言的再建是围绕文人水墨画的意象表现的当代性和诠释语言的独立性而言的。而当下首要解决的是在现代语境下,中国水墨画诠释语系的再建和超越。 近百年来,凡是与中国文化有关的问题,莫不承受着为西方语境所覆盖,以西方语境为诠释的困窘。中国水墨画在半个多世纪的蜕变过程中,也始终以西方语境做外部助力。直到今天,中国水墨画仍承受着传统画语在当代诠释中的自闭状况,仅10多年来,在水墨画创新领域所使用的诸如:“观念水墨”、“实验水墨”、“现代水墨”、“后水墨”等术语,无一不有西方话语的影子,而“新文人画”、“非文人笔墨”、“新中国画”等,无一不有与古人划清界限之意。这样的术语如果一直创造下去,那么未来的中国水墨画就只好以“新新××水墨画”、“后后××水墨画”以及种种“××水墨画”来命名,那样的话,相信我们称之为国粹的水墨画将不复存在了。现状透视出我们今天的水墨画的部分语境确是处于既与传统脱节,又无法走向未来的“当下”中。这种状况是近百年来向传统追溯和向西方追慕历程中,中国水墨画一直未能走出的藩篱。这给我们对中国水墨画现代意象语系的再建提出严峻的挑战。好在当今的中国画坛人才济济,水墨画的实践远远走在理论的前面,这给话语系统的升华提供了机缘。中国传统文人水墨画的意象性语言,是此画种的特性和魅力的集中体现,但要使之成为与当代性相适的一套完整的现代意象语系则有相当的难度,这可能要涉及到语言学、美学、画论等诸多方面的问题。笔者在此只敢作观豹之一斑式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