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体切入的唐宋文学研究

——读《丛生的文体——唐宋文学五大文体的繁荣》

作 者:
阮忠 

作者简介:
阮忠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湖北 武汉 430079

原文出处:
《社会科学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J2
分类名称: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
复印期号:2001 年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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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唐宋文学的研究历久弥难,但总有人在知难而进,使研究成果不断问世,以昭示研究者坚韧的步履和在新的社会生活中对唐宋文学的认真反思,重现它们的历史风貌和后学者含英咀华的种种滋味。其中就有刘明华的《丛生的文体——唐宋文学五大文体的繁荣》(江苏教育出版社2000年8月版),从文体的角度切入对唐宋时期的诗、词、文、小说和批评进行研究。

      作者在“前言”里说:在唐宋文学的研究中,“融入近几十年文学史和文体史研究的新材料、新成果,利用新的研究方法、形成新的文学观念,对光辉灿烂的唐宋文学史作出更趋科学、公允、全面的理解和评价,应是努力的方向。”他正是把这作为方向审视唐宋文学的研究状态,使书中吸纳的新的研究成果随处可见,这不仅是唐宋文学研究的新成果,而且还有西方理性思维的新成果,以之作为研究的借鉴或参证,使自己处在当今的学术前沿,从而使本书也具有一定的前沿性。这在用叙事学的方法研究唐传奇上表现得特别明显。自然,这只是作者研究意识及其实践的一个方面,体现他在学术研究上的兼收并蓄,而更重要的还是他研究中对唐宋文学的识见,就此而论,作者是很用心力的。

      这种研究首先是历史的,作者着眼于“唐宋文学的繁荣和文学史的发展”,而要冲决传统的线性观念下的文学史研究,以致全书充满了“史”的意识和对它的学术体现。这里唐宋五大文体的起源和它们的流变状态,文体的承袭与光大都在发生着。之所以如此,可以说是作者选择文体的角度研究唐宋文学的必然,人们从中很容易感受到五体文学的源流。同时,作者很关注文体的独立和它们所具有的时代特征,有专节论述唐宋律诗、词、新文体、小说文体的独立。这很显然标示了作者以文学文体为主导研究唐宋文学脉络,于是唐宋文学的文体特性与文学特性都从中自觉或不自觉地流露出来。这在表现形式上的确是传统的文学史的研究没有能够做到的,主要是传统文学史的研究视点与作者的研究视点存在着差异,作者看到了其中的不同,又把自己研究中的文学与纯粹的文体研究区分开来,走一条自己的研究之路。

      在这样的过程中,对于文体发展历史的审视和总结不可避免。漫长的文体史与文学史的无数环节不可能在全书中得到展示,作者的选择重在经典作家和文学观念的演变,从中看文学文体的轨迹及其风格。在这里,作者注意分辨不同时期文体、文学风格的变化,他在讨论诗体的时候,特别关注到黄庭坚在律诗领域“拗体”对杜甫“拗体”诗的发展;在词体的确立上,排除词源于梁代说、源于隋代说等,最后断言词体的定型在中唐。这些虽然并非全新的观念,作者在坚实研究中,也时有自我思想的光辉,如他在说到杜甫诗的“拗体”,是他在律诗写作过程中的探索心态所致;律诗追求“拗体”、押险韵之后,说道:“律诗由追求音韵和谐而成立,最后到追求‘破缺’而告终,近体诗至此,各种探索已告结束。在形式上的追求已宣告完结。剩下的就是戴着这副精致的镣铐怎样跳得自如一些问题了。”这样的评说把握了律诗发展到最后的关捩。同时,他对五大文体的文学风格的探讨,常用文化的眼光,如宋代文人的文化老成心态,使之缺少唐代文人的乐观豪迈自信和不平,有人世沧桑的感触和强歌无欢的沉郁。

      进而言之,作者通过对唐宋文学研究方式的选择以表现出求新意识,这具体表现在他从唐宋文人的主体精神上讨论唐宋五大文体的发展和社会功用。他曾说,唐宋时人“在政治关怀的表达上体现出高度的文体自觉,这就是他们大多选用乐府这一样式来作为讽谕的载体”。并称这种现象是中国诗歌史上的奇观。这其实不限于唐宋诗歌,唐宋散文复兴儒学也是把对社会的政治关怀和文体自觉联系在一起。文人对文体成熟的巨大作用受制于社会生活是无庸置疑的,但文人毕竟有自身的特质,在文学领域里存在自我选择文体表现思想情怀的主动性,无形中对文体有了很大的影响。就像他在“词人地位的历史选择与‘稼轩体’的形成”一节中所说的:“豪放派或婉约派的词人们,以其各自的努力促进了词体的变迁、丰富和完善。”作者的这些论述,客观上符合文学文体发展的规律,正因为如此,在本书中,作者对唐宋文人的情怀进行了讨论。虽然他只是在论述唐宋诗歌时谈到入世精神是中国诗人心态模式的重要方面,但就唐宋五大文体的发展论,入世是文人的情结,以此为基点,文人的文学精神往往体现为道德精神和社会责任,生命短暂、世事沧桑的感伤更触动怀才不遇、漂泊异乡的愁思。即使是出世心态,也好从入世出发。从而作家风格与文体风格的相互渗透,使文学风格的韵味也更为深厚。

      应该说的是,作者在唐宋五大文体的论述中,没有平均使用力量,详于诗词,略于散文、小说和文学批评,如是,符合这五大文体在唐宋时期的成就与地位的基本状况,但后者由于较为简略,给人论述不够舒展的感觉,作者是可以多用一些笔墨以更透彻地论述散文、小说和文学批评的文体特征和文学风格的,不意他却打住了,像唐传奇的发展只有寥寥数语,文体的个性没有得到充分的表现;再则,在对唐宋文学文体的研究中也存在着重起源而轻文体后续变异的倾向,这本来并无不可,但读来有兴犹未尽的感觉,二者把若干的遗憾留给了读者,也许作者在以后的修订中会加以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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