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作为宇宙天地之主体,具有强烈的主体责任意识 陆九渊建构“心学”体系初始思考的问题是“宇宙”。据《年谱》记载,他“十余岁,因读古书至宇宙二字,解者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今来曰宙。’忽大省曰:‘元来无穷。人与天地万物,皆在无穷之中者也。’乃援笔书曰:‘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1](482)这就是说,人以宇宙天地为己任,宇宙天下事就是自己分内事,自己分内事就是宇宙天下事,充分体现陆九渊关于人作为宇宙天地之主体,具有一种强烈的主体责任意识的思想,表达了“以天下为己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德责任、境界、情操以及道德伦理的普遍性和永恒性。 陆九渊之所以提出这种思想,与他所生活的家庭和社会背景是分不开的。他出生在一个经济上并不宽裕的大家庭。这个家庭一方面靠严格执行宗法伦理治家,另一方面,需要家庭成员发挥各自的积极性、主动性,各尽其能,各供其职。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从小耳濡目染,长大成人后亲身参加家事管理,因而培养和形成了关心宇宙天下的强烈责任意识以及对社会国家的积极参与意识。陆九渊16岁那年,读三国六朝史,看到夷狄扰乱华土之事,又听年长之人说“靖康之耻”,便义愤填膺,立志习武。他说:吾人读《春秋》,知中国春秋之辨。二圣之仇,岂可不复?所欲有甚于生,所恶有甚于死。今吾人高居优游,亦可为耻。乃怀安,非怀义也。此皆是实理实说。”[2](484)陆九渊从小就能顺应历史潮流,关心国家的前途和命运,表现了他的胆魄、勇气和直面现实的求真精神。 二、人作为道德认知与体验之主体,具有大胆怀疑和创新的精神 陆九渊在谈论道德认知与体验问题时,特别强调“发明本心”(存心、养心、求放心)。在他看来,一切外在的道德伦理规范,并不能促成每个人自觉去体认和执行。而真正的道德智慧,“心即理”,这是“天之所与,非由外铄”的,它就存在于人的心中。“发明本心”本是一种深刻的对伦理道德自我反省、自我完成的过程。所要达到的最高境界,不是要获得关于具体事物的知识,而是要挖掘道德源泉,使道德伦理的本能表现出来。“当恻隐时自然恻隐,当羞恶时自然羞恶,当宽裕温柔时自然宽裕温柔,当发强刚毅时自发强刚毅。”[1](456)为了确立人在道德认识与体验中的自主地位,陆九渊要求人必须“存心去欲”、“切身自反”。并主张通过“剥落”和“减担”的方法来“净洁田地”,即除掉各种私虑杂念对意志和人心活动的干扰,人才能“奋发植立”,他说:“人心有病,须是剥落,剥落得一番,即一番清明,后随起来,又剥落,又清明,须是剥落得净尽方是。”[1](458)他又说:“若田地不净洁,则奋发植立不得。……田地不净洁,亦读书不得。若读书,则是假寇兵,资盗粮。”[1](463)可见“净洁田地”不仅是自信自立,也是读书和修养的前提。 陆九渊认为,“存心”是对内心的反省,是由外向内的收敛功夫;而“养心”作为“存心”的补充,则是由内向外的扩充方法。他说:“吾友既得其本心矣,继此能养之而无害,则谁得而御之,如木有根,敬有培浸而无伤戕,则枝叶当日益畅茂。如水有源,苟有疏浚而无壅窒,则波流当日益充积。所谓‘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1](92)他认为,只有存心的功夫还不够,在坚持了向内的为学方向后,还须把已经显露澄明状态的心进一步加以充养,使之焕发充满整个宇宙。如果“苟充养之功不继,而乍明乍灭,乍流乍窒,则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者,何时而可复耶?”[1](63)“复本心”只能流于空言。他说:“此心之良,本非外铄,但无斧斤之伐,牛羊之牧,则当日以畅茂。”[1](66)这里“此心之良”是指道德意识,良知良能;而把道德意识与人的精神活动联系在一起,即已承认了这种意识的主体性。 陆九渊在讨论读书方法和心理体验问题时,进一步强调了人之本心的主体地位,贯穿着鲜明的主体特点:怀疑、批判和创新精神。陆九渊在论学时说,学患无疑,疑则有进。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对待儒家经典的态度是“尽信书,不如无书”,“我注六经,六经我注。”对圣人之言不能“尽信”,而应于“其间有选择。”反对以权威作为是非标准。 三、人作为道德实践之主体,具有反身切己、改过迁善的自律意识 陆九渊十分重视“常践道”,强调道德认知是为了道德实践,他说:“为学有讲明,有践履。《大学》致知、格物,《中庸》博学、审问、慎思、明辩,《孟子》始条理者智之事,此讲明也。《大学》修身、正心,《中庸》笃行之,《孟子》终条理者圣之事,此践履也。……未尝学问思辩,而曰吾唯驾行之而已,是冥行者也。”[1](160)陆九渊的“讲明”意即道德认识,包括知德、观事、知理,“践履”则是指修身养性等等的实践行为方式。他认为道德认识的获得有赖于个体的学习和修养,实际上是强调了道德知识学习及道德经验积累的重要,这是道德实践的重要条件。同时他又指出“讲明”的目的在于“践履”因此他很强调“常践道”。他说:“要常践道。践道则精明,一不践道,便不精明,便失枝落节。”[1](449)陆九渊认为道德实践的过程实际上就是用道德知识指导道德行为的切己反省、改过迁善的过程。他说:“著是去非,改过迁善,此经语也。非不去,安能若是?过不改,安能迁善?不知其非,安能去非?不知其过,安能改过?自谓知非而不能去非,是不知非也;自谓知过而不能改进,是不知过也。真知非则无不能去,真知过则无不能改。人之患,在不知其非不知其过而已。所贵乎学者,在致其知,改其过。”[1](185)这样,陆九渊便把道德认知与道德实践融为一体,强调了主体意志的能动性和道德自律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