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统哲学到现代哲学的转型使哲学走入了一个新的百家争鸣的时期。人们从不同的角度批判传统哲学的固有弊端,并试图克服这些弊端以建立一种新的哲学形态。但哲学毕竟是理性的事业,虽然人们在看到理性过渡扩张的消极后果后产生了一种无名的理性恨,但人们并不认可把哲学归为非理性。因此,要真正克服传统哲学的弊病,应该像康德那样从理性的批判开始。笔者看来,传统哲学的主要优点和弊病均由其认知理性的思维方式所致,而从传统哲学到现代哲学的转型的真正意义不是否定理性或走入非理性,而是由认知理性到后认知理性。而后认知理性又是包含认知理性、目的理性、审美理性在内的更高的更中正的生命或生存理性。 1.理性和认知理性 虽然理性的含义在历史的发展中日趋复杂,但大旨上包含两个方面。一是本体论方面,它被看作理性自由因;二是认识论方面,它被看作寻求必然性和确定性作为绝对真理的能力。理性这两个方面的意义在历史上相互渗透牵扯,构成理性的全体。明确并系统论证理性这两个方面的意义及其关系的是康德,但其渊源却可追溯到古希腊。细观理性在古希腊的源流大致有三:(1)逻各斯(logos)(赫拉克利特)、(2)努斯(nous)(阿那克萨戈拉)(3)理性灵魂的认知功能。逻各斯和奴斯均可译为“理性”,其意义均流入以后人们对理性的理解之中。“逻各斯”在希腊文中有多种含义,对它虽无中文对应词,但强寻之可与“道”相近,既具有谈话之意,又具有理、规律、尺度等含义(参见汪子嵩等《希腊哲学史》第1卷第458页),它在赫拉克利特的残篇中是指宇宙始基之为“火”的大化流行的“尺度”,但同时这尺度又和思想言谈紧密相连。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以后的宇宙理性、理念等都吸取了逻各斯的思想,甚至后人将上帝的旨意也称为逻各斯。“努斯”原指心灵,但在阿那克萨戈拉的哲学中则是指作为理性的心灵,它既是知识的源泉,又是运动的源泉以及宇宙万物美和和谐的安排者。这样阿那克萨戈拉便赋予了努斯以理性本体的意义,与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的意义相连并相互补充。以后以“至善”为核心概念的目的论思想及与其相联系的目的理性就起源于此。通过上面的分析可看到,无论是“逻各斯”还是“努斯”,都不仅仅指人的主观的语言和思想,而是指本体论意义上的宇宙的理性和生命的理性,并且具有活生生的特性,异于以后发展出来的僵化的逻辑理性(包括宇宙的逻辑和生命的逻辑)。从此来看,理性的这两个来源明显受到原始思维万物有灵论的渗透,且构成以后形而上学本体论的核心内容。 本体论意义上的理性在康德那里被人学化,即被赋予人学本体论的意义,成为理性的自由因,理性的本性在这里被直接规定为自由,而前人所追求的“至善”概念则无非是自由的对象化概念。这实际上道出了理性本体论的人学意义。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理性的本体论意义中包含两层意义,一层是人本意义上的自由,另一层则是自由的对象化概念——形上的超越对象。这两层意义均表现的是人的超越性。由此返观以前的形而上学本体论,可以看出,以前人们之所以要追求超越的本体而成就形而上学,是因为人本身就是“自由世界的成员”(康德语),是不甘受限制的自由超越者。这也能理解为什么斯宾诺莎把实体规定为“自因”。到了黑格尔,理性便以自由为核心具有了双重化的意义,它既是人学意义上的自由主体,也是对象意义上的自由实体,基本上道出了理性本体论意义的全部。 理性在西方除了具有本体的地位之外,同时是人的精神能力,即希腊人所说的“灵魂的能力”。在此意义上理性便是人的灵魂区别于非人的动物和植物而特有的功能,后者往往被叫作“非理性灵魂”。理性灵魂与非理性灵魂相对,它的对象是认识“理”,因而和感性以及本能、冲动相区别,如柏拉图认为理性是认识理念的能力,而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则是灵魂用来进行判断和推理的部分(感性是进行形象直观的部分)。在这个意义上说理性是与感性、本能相区别的认知功能。对理性的认知功能的研究在西方表现为逻辑的进展,因为逻辑被认为是人类理性的必然法则。如果把形式逻辑看作是对理性的认知功能(即判断和推理的功能,主要是推理的功能)的有效性法则的表达,那么先验逻辑和辩证逻辑则是对理性认识真理的基本法则的较为全面的揭示。理性的认知功能在形式逻辑和辩证逻辑的制约中会形成两种认知形式,第一是分析的判断和形式的推论;第二是综合的判断和思辨的推论。思辨的推论构成形而上学体系所以产生的认识论基础。 理性的本体论意义和认识论意义的上述各方面在理性概念的发展中均保留下来,因此在西方以人的自由为核心的道德、以至善为核心的信仰以及以认知为核心的科学,均是西方理性固有意义的引申。但后人特别是近代人对理性的规定则出现了较为复杂的情况,它们或者取自上述三种意义的结合(如黑格尔、康德所谓的理性既有本体论意义又有认识论意义),或者取自其中的一种或两种意义(如近代与信仰相对立的理性以及人们所理解的与感性相对的理性)。在现在国内的学术界,则往往取最后一种意义,即把理性看作判断和推理的功能(与信仰、感性和本能相对立),这种规定看似明确,但是对理性的最狭义的理解,基本上丧失了理性在西方的本真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