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0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646(2000)06-05-07 一、关于哲学内涵的元哲学界定 我们在通常意义上使用的哲学这个语词,是与世界观、方法论、系统化思维、本质世界等等特定的观念或固定论域联系在一起的。这种图画式、描述式、贴标签式的特征描绘虽然可以帮助人们想象哲学的容貌,但这终归是站在哲学之外为哲学勾勒定义。若站在哲学之内看,哲学殿堂内无时无刻不发生着结构差异和立论前提的对立。而每一种对立之所以形成,无不是源于在哲学的内部存在着对立的哲学定义前提。哲学的内容由其相应的定义所指向的论域所规定,由此,基于内涵的诸哲学定义就导引了宗派色彩的纷争。对于哲学家而言,如果坚持一定论域之下的一定论说程式,则哲学大厦就极有可能偏离一般理性所共容的结构平衡,向某一特定文化种属所派生出的特定哲学体系倾斜。事实上,历史上的黑格尔不承认中国哲学可以称其为哲学,以及言哲学必须述祖本体论,这些都与哲学的基本界定的论域狭隘性有关。而哲学界发生的另一个事实是,我们日益看到存在论与价值论的严重分裂,而它又发展成科学理性与人文情怀之间的巨大落差;看到类属性的人类哲学创造与个体精神主体性哲学创造之间的巨大背离,而它又表现为客体精神世界与主体精神世界之间的巨大落差。哲学就其作为结论性的分歧一直争论不休:在科学理性和人文情怀之间、在客观理性和主体精神世界之间、或更加直截了当地说在真性、善性和美性之间,人类一直处于熊掌与鱼不可兼得的两难尴尬。但殊不知,这些够得上哲学基本问题或本质问题的争论背后,一直潜藏着一般人不愿去想的深层根源:这本来是体系上的对立而非结论上的对立。当你接受一种体系的前提而又试图证明他的结论荒谬时,十之八九是你的图谋本身荒谬。 当我们将思考的重心从具体命题的哲学思辨中解脱出来,试图理顺作为体系的哲学赖以发生和演化的必然性基础时,我们进入了元哲学的领域。在元哲学的语境下,我们不能顺从习以为常的哲学定义,而必须从哲学首先作为超越现实的精神创造这一最无争的前提开始。 哲学的最深刻也是最为本质的特质,乃是满足人类不感性追求的终极关怀。大凡哲学,其赖以存在的最深刻的根由,在于解人类之困惑。困惑的存在以及解除困惑的愿望,不可穷追,因其植根于共通人性。亚里士多德言哲学源于人类的惊奇,以及中国哲学崇尚不惑,都基于此共通人性;人类欲解除困惑,自有其说道理的程序,这种程序称之为理性。理性虽各有风格不同,但有两点为诸理性所共通:其一为自圆性,其二为普适性。自圆性当有一个有限的论域所框范时,即为可以检验的逻辑性。逻辑的哲学理解是指“所思之所以是正确的思维准则”,然而,对于无边的论域而言,可检验性就出了问题,但自圆其说是常有的,上帝的神学、传说的神话以及佛学的轮回,都可自圆其说。而普适性即对象一般性,这是人类理性的另一种解惑的努力和图谋,也就是关怀的终极性。关怀的终极性要求理性世界所划分出的诸多论域中的结论趋于一般性的完整,以致于让理性统释一切。 事实上今天我们非常清楚的一个基本结论是:逻辑性和绝对普适性是不可共容的。这从某种意义上让我们看出了哲学复杂性的真正面目:哲学若以科学的体系为标榜,就意味着她必须恪守某一被检验过的逻辑信条——就像数理科学那样每一个结论都必须严格证明,从而这个体系中的最一般的——无限论域中的——结论必然是假说,因为逻辑不可穿越论域的有限性和无限性的本质界限;如果哲学以其普适的体系为标榜,她就只能是自圆其说的。 哲学一直在自圆性和普适性这两个不可得兼的共通理性的两极之间徘徊,构筑着形态繁多的终极关怀的体系。 终极关怀有三个基本的要素:关怀者,关怀对象及其关怀途径。在这三个基本要素中,关怀者表现为无例外的同一性,从而无可争辩地,哲学表现为人类所特有的主体性思想建构的理论。这种思想建构的愿望达成决定着作为关怀目的的关怀对象。由文化生态决定着,愿望的差异性必然导致关怀对象的多样性。事实上各种哲学体系不同性的根本,均取自于关怀对象选择的不同。关怀对象作为只有在价值论意义上才可理会的目的地,它的选择不同也必然导致关怀过程本身的不同。这样,我们就获得了了解生动多样的哲学理论种属差异辨识的一般原则:从终极关怀的基本要素开始,特别从关怀对象的厘定开始。 二、现实超越及其在现实超越中体现的哲学价值 关怀者亦即主体所沉浸的现实世界,乃一切关怀发生的根源。在所有的围绕现实问题的解决的谋求中,人们事实上建立了两套踏进目标的纲领:其一是在紧紧围绕着现实问题的某一个囿域中建立问题解决的纲领,在此囿域中实现任何纲领,都必须建立一套与该纲领相适应的域内概念结构,并且不管这套概念结构是精致还是粗糙,都是围绕着可由“为什么”这个设问导引出来的现实发生机理来展开的。这是最为普通的解释结构的基本形式。我们把紧紧围绕着现实问题的某一个囿域中建立起来的旨在解决此现实问题的解释结构称之为囿域内解释结构。 另一个旨在解决现实问题的纲领则是基于这样的前提:跃出现实问题所在的固定囿域之外。譬如一辆汽车行驶在公路上,前面发生了车辆堵塞,车中人万难获知前方堵车的数量。这个现实问题的解决必须借助下面的过程,车中人从车中走出,站在与公路所在的直线相异的第二个维度上观察。再譬如我们在设置在地面上的迷津中迷走,我们不可能依靠思辨或任何一套囿域内解释结构的程式运用来获得正确的穿越迷津的路线。在迷津的囿域内,我们获得正确行走路线的唯一纲领是试错,即通过排除错误获得其正确性。但从与迷津所在平面相交的第三个维度(譬如说在高台或树上)上看待迷津中的同一个问题,则“获得正确的穿越迷津路线”的这个问题就是一个直观洞见的事情。它的价值和意义在于囿域的超越,囿域的超越补充甚或否定了囿域内解释结构的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