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在1888年的《上清帝第一书》,是中法战争后帝国主义侵略势力伸入中国西南边陲、民族危机严重的情况下,趁入京应试的机会,向光绪皇帝上的第一书,也是研究中国近代史的一份重要文献。 最近,翁同龢后人将珍藏多年的翁同龢手抄《第一次上书》影印出版(注:见翁万戈辑:《翁同龢文献丛编》之一《新政·变法》,台湾艺文印书馆影印,1998年8月初版。), 孔祥吉同志也有专文论述(注:见孔祥吉:《翁同龢与康有为〈上清帝第一书〉》,载《晚清佚闻丛考——以戊戌维新为中心》,巴蜀书社1998年7月出版。)。蒙翁氏后人翁万戈先生惠赠, 我据以校雠《南海先生遗稿》中的康有为手稿以及已刊各本,感到翁氏摘抄的印发,给我们提供了一份研究戊戌维新和翁同龢的重要资料,但康有为《上清帝第一书》手稿,还是可以信赖的。 一 较早刊行《上清帝第一书》的是《救时刍言》,此书序文撰于“光绪二十年甲午冬十月”,署“桂林冷风热血斋谨序”,谓:“自顷余过友人家,得有南海康孝廉祖诒奏议书策诸稿,观其所作,已在前数年时矣。”查康有为于1894年入京会试,7月(六月)返粤,8月(七月),余晋珊劾以“非圣无法,惑世诬民,请禁《新学伪经考》而禁粤士从学”,康有为乃于11月(十月)游广西,住风洞,“寓桂林凡四十日”,此书即刊于是年。接着,1896年上海时务报馆代印《南海先生四上书记》,录有《上清帝第一书》。此外,《皇朝经世文编》、《康有为书牍》等也都登载。后来,上海有正书局发行《康南海遗稿》,内有《上清帝第一书》手迹和批件(以下简称“康本”)。我在编录《康有为政论集》时,曾据《南海先生遗稿》中的《上清帝第一书》手迹,参校《上清帝第四书》各本,由中华书局出版。 1998年8月, 我到北京大学参加戊戌变法一百周年国际学术讨论会,蒙孔祥吉同志赠以《晚清佚闻丛考》,其中有《翁同龢与康有为〈上清帝第一书〉》,9月又去常熟, 参加戊戌变法与翁同龢学术讨论会,蒙翁氏后人翁万戈教授赠以《翁同龢文献丛编》之一《新政·变法》,看到了翁同龢抄件影印件(下简称“翁抄”)。发现“翁抄”是从康有为奏稿摘抄而成,两本内容虽有详略,但“康本”还是可信的。 “康本”原文共十五叶,每叶左、右各十行,每行约25字,除去不少抬头、空格外,共约6000字。“翁抄”用松竹斋十行纸,每叶左、右各十行(第一叶写成十一行),每行约28字,共约1500字,仅有“康本”的四分之一,正如孔祥吉同志所说:“二者内容详略有明显差异”;孔同志还举出三例,说是“康本”有“刊落”,“康有为对《第一书》进行“改删”。录如下: 比如,康氏在论述中法战争之后,中国面临列强交迫之危局时,《遗稿》称(注:《遗稿》指《南海先生遗稿》,即“康本”,下同;又下引文中着重号均为孔祥吉所加。): “俄筑铁路,前岁十月已到浩罕,今三路分筑,二三年内可至珲春,从其彼德罗堡都城运兵炮来,九日可至,则我盛京国本,祸不旋踵。” 翁氏《第一书》摘抄本则作: “俄筑铁路,前岁十月已到浩罕,今三路分筑,其一已在伊犁北之穆哈喇,二三年内可至珲春,从其彼得罗城运兵炮来,九日可至,则我盛京国本,祸不旋踵。” 又如,《遗稿》所刊《第一书》谓: “英之得缅甸,一日而举之,与我滇为界矣,滇五金之矿,垂涎久矣,其窥卫藏也,在道光十九年,已阴图其地,至今乃作衅矣。” 而翁氏摘抄本则谓: “英一日而举缅甸,与我滇仅隔怒江之夷,五金之矿,垂涎久矣,其窥卫藏也,在道光十九年,今乃作衅焉。” 再如,《遗稿》所载《第一书》在论述须慎声色之防时云: “明年皇上大婚礼成,亲裁庶政,春秋鼎盛,宜慎声色之防。” 而翁氏摘抄本则云: “皇上大婚伊始,庶政将裁,血气未定,宜慎声色之防。” 翁氏不惜气力,对康氏第一书详加摘抄,但是,无论如何,摘抄本只能比康氏原呈字句减少,而绝不可能任意添加,上引三段文句中大多数加点的字句,在《遗稿》中都刊落了,我以为这些地方都是康有为对《第一书》进行改删的明显证据。至于在个别词句方面,《遗稿》所刊《第一书》之改动痕迹更是枚不胜举。(注:孔祥吉:《翁同龢与康有为〈上清帝第一书〉》,载《晚清佚闻丛考》。) 经过校阅,发觉孔祥吉同志所举,即“翁抄”原文旁加点的,都是“康本”原有,而经删除的,“翁抄”则是未经批改修删之本。加点处的增改,是经沈曾植“手批”增改的。 二 《南海先生遗稿》封面下有“沈寐叟手批”字样,首叶又有“《南海先生遗稿》,并沈子培先生批,门人徐勤敬题”题署,知所收康有为《上清帝第一书》是经沈曾植批改的。 沈曾植(1850—1922年),字子培,号乙庵,晚号寐叟,浙江嘉兴人,光绪六年庚辰进士,钦用主事,观察刑部,签分贵州司行走。1888年,康有为上书吁请变法,沈曾植曾参与其事,并手批奏稿,这在《康南海自编年谱》“光绪十四年戊子,三十一岁”中,有明确记载: “时讲求中外事已久,登高极望,辄有山河人民之感。计自马江败后,国势日蹙,中国发愤,只有此数年闲暇,及时变法,犹可支持,过此不治,后欲为之,外患日逼,势无及矣。时公卿中潘文勤公祖荫,常熟翁师傅同龢,徐桐有时名,以书陈大计而责之,京师哗然。值祖陵山崩千余丈,乃发愤上书万言,极言时危,请及时变法,黄仲弢编修绍箕、沈子培刑部曾植、屠梅君侍御仁守,实左右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