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丁宝桢的盐政改革

作 者:

作者简介:
鲁子健(1931-),男,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员。

原文出处:
盐业史研究

内容提要:

清光绪年间,四川总督丁宝桢对盐政进行改革,废除商专卖制,推行官运商销制。改革针对当时的盐政积弊,结合实际,措置得当,又大力整顿吏制,因而取得了较为显著的成效。但由于封建食盐专卖制的本质及其固有的弊病,到光绪后期,官运商销制却成为清政府疯狂聚敛财富的工具。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2000 年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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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9864(2000)02-0020-08

      丁宝桢(1820-1886年),字稚璜,贵州平远(今贵州织金县)人。清咸丰三年(1853年)进士,历任翰林院编修,湖南岳州、长沙知府,山东按察使、布政使、巡抚等职。光绪二年(1876年)八月擢升四川总督,十二年(1886年)四月卒于任。丁宝桢督川期间,对全川政治、军事、经济等各方面都进行了改革。其为政清操自守,卓思力行,秉性刚毅,政绩显著。光绪帝谕赞他“莅川有年,办事认真,成效显著。”(注: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卷上。)本文将就丁宝桢对盐政的改革专此论述。

      一、丁宝桢改革盐政的历史背景

      盐业是封建政府的重要财源。清政府对盐业控制主要采取商专卖制,即专商引岸制度,又称官督商运商销食盐制。其特点为计口定引,按引征课,专商认岸,以岸定场,计引行盐,政府握引额以制产销,稽征榷,律考成。引,或称盐引,是食盐的专卖运销凭证,依据行引运道又有水引、陆引之分。岸,指运销食盐的区域。川盐的运销区域分为本省腹地和近川的湖北八州县“计口授盐”之岸,及近邻滇黔两省之岸;前者称为计岸,后者称为边岸。川盐行引之商分为坐商与行商两类。坐商称正商或引商。引商根据行引岸区之别,又称计商或边商;根据以岸定(盐)场原则,按照配引之场而别,又称潼(川北潼川府属盐场)商、犍(为)商、富(顺)商等。正商立籍于户部,是受理食盐专卖的法定官商,“父死子继,世守其业”。正商以其直接持引行盐,故又称引商;引商将其引岸典租给山陕客商代为行盐,这种客商称之为行商或号商。专商引岸制度,采取专卖经营特权与(盐)场(销)岸对应配销相结合的流通体制,有利于政府控制食盐流通规模,防范生产分化,避免市场竞争,以确保专卖特权的经营垄断。

      清代自嘉庆、道光以后,盐政废坏,岸区倒悬,私盐泛滥,引积累累,税课亏损,运商疲竭,专商运销之制日趋衰落。川盐各岸引额,计水引30178张,陆引138229张(水引每引配盐50包,陆引每引配盐4包;按雍正、乾隆年间定额,每包规定配正盐100斤,耗盐15斤);以每陆引折合水引0.08张计,共折合水引41236张,配运食盐200003700余斤;引盐正额课税315065两。道光三十年(1850年)川督徐泽醇清理盐政,“全省历年积滞未销盐引已达水陆合计二万七千另六十二张之多,盐税已积欠到三十三万两有奇”(注:吴炜:《四川盐政史》卷一。)。至光绪初,“各岸积滞未缴之引多至一百余万张,课税羡截等银短至一百六七十万两,盐法日坏”(注:引自鲁子健《清代四川财政史料》下卷,第172页。)。“四川财政,以盐款收入为大宗。”(注:引自鲁子健《清代四川财政史料》下卷,第278页。)盐课亏损,使清代四川财政状况恶化。

      川盐额引,滇黔两边销岸约占三分之一强。咸丰初年,在太平天国革命影响下,滇黔各族人民继举义旗:李永和、兰大顺义军于滇边的昭通起事,由川南叙州入川,经过富顺、自流井、犍为、嘉定、五通桥等地;陶三春、张秀眉所领导的苗教各义军则占据贵州的威宁、铜仁、清江、镇远等地。它们都是川盐滇黔两边引岸的主要岸区。在清政府的镇压下,两边岸“处处被扰,人民离散死亡,十不存一;商人失业,引滞岸悬,直同废弃,而川省之利尽失”(注:《四川盐法志》卷十三,丁宝桢奏略。)。适值太平军定都南京,长江运道梗阻,淮盐在两湖的销岸废置,淮盐“片引不至,两湖人民尽苦淡食”(注:吴炜:《四川盐政史》卷五。)。后经湖广总督张亮基奏准,以川引济销两湖,采取通融代销或改拨代销之法,凡川盐边计各岸历年积滞盐引,全请改(岸)代(销)往销两湖,称为“川盐济楚”(注:关于“川盐济楚”问题,请参看鲁子健《论川盐济楚》一文,载《中国盐业史论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川盐运销两湖的规模,“约计入楚之盐,以旺月计算,约合川省水引九百余张,一千万斤上下”,岁增“川盐厘税二百数十万”。自此之后,“楚岸遍销川盐,喧宾夺主,川楚商民,均忘食淮旧制”(注:引自鲁子健《论川盐济楚》一文。)。

      济楚一举,始自咸丰三年(1853年)。按清代盐法,这本为一时权宜措施。迨清政府在长江流域的统治恢复,江运畅通,两淮盐商要求归复楚岸,朝廷内外“禁川复淮”之议遂起。同治末年,经川、淮、楚三方议定,先采取“划界分销”之法。而到光绪初,两江总督沈葆桢奏请限期全复淮岸。丁宝桢在其奏请整顿盐务疏中称:“近时两淮议复淮纲,屡准部咨,令设法筹备停止济楚,虽审时度势,未能遽行,然亦终非长策。”(注:《四川盐法志》卷十三。)而要归还淮岸,必须恢复边岸,以疏导积引,“边引一日不复,则川盐壅积,仍必占销楚地,故欲收复淮纲,必自清厘边引始”(注:《四川盐法志》卷十三。)。迫于复淮情势,这是丁宝桢改革盐政的重要原因。

      自乾隆、嘉庆以后,川盐引商逐步演变,渐渐游离出食盐流通领域,但却拥有川盐引岸专利特权,“不恃资本,而专倚官符行其垄断”(注:《宣统二年十月四川旅京同乡拟议改订盐法禀》。),成为寄生于盐业领域的特权阶层。行商直接从事引盐运销活动,首先必须向他们典租引岸,“除完纳课羡外,岁取岸租,月纳引息,如遇行号销行畅旺,则又加租,种种讹索,形同无赖。”盐商由正商向行商转化,导致了引盐流通成本不断增加。“行号畏累,无人代行。”边引行商,大多由陕西大贾办运;自咸同以来,滇黔“被兵既久,户口凋残,土田荒废,各岸店房器具久已荡然无存,旧商多已绝亡,间有存者,亦因失业多年,贫困无力。”更加以“秦中(陕西)又遭回患,家产荡然,不能重整口岸。”旧商已行疲敝,加以水陆险远,运输艰难,私枭猖獗,挟资行盐成了利少害多之事。丁宝桢在改革盐政奏疏中称:“今欲重整黔岸,商力既穷,非设局试为官运不可为力;欲办官运,非扫除从前积习,亦不能见效。”(注:光绪三年丁宝桢奏疏,引自鲁子健《清代四川财政史料》下卷,第1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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