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5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587(2000)—01—0034—05 与本文同期发表的刘申宁先生的《李鸿章文档整理研究续议》一文,其中谈到对共和书局版《李鸿章家书》的辨伪问题,列举了近年“均是”以民国初年共和书局的本子为“所依据之底本”而编刊的数种《李鸿章家书》,其中列有1996年4 月安徽黄山书社出版的“由翁飞和董丛林编注”的一种。笔者与翁飞、申宁兄皆为挚友,并且笔者是应两兄的惠邀参加新编《李鸿章全集》的工作,彼此间相知甚深,相互间对学术的研究情况特别是对李鸿章文档的掌握、研究情况更是多有了解。对那册《李鸿章家书》的编刊情况,申宁兄当也了解梗概,而他的大作中只是简言列及其名目,不可能详作说明。笔者既然忝列那一小书的编注者之一(该书从提议到最后编定皆由翁飞兄操持,特此说明以示不敢掠美之意),便不无将有关情况向读者说明的责任,并表明自己对李鸿章家书真伪问题的学术观点。 一、关于黄山书社版《李鸿章家书》 署“翁飞、董丛林编注”的由黄山书社于1996年4 月出版的《李鸿章家书》(以下简称“黄山版《家书》”),共收录234 封书信(有些信为节录)。而民国年间出版的封面署“上海共和书局印行”的《李鸿章家书》(以下简称“共和本《家书》”。还有与之内容相同的其他版本,详见注①)中,总共才90封书信,而对这90封书信,黄山版《家书》中也未全部收入(缘由下详),可知,共和本《家书》中的信件,在黄山版《家书》仅占一小部分,故黄山版《家书》主体上并不是以共和本《家书》为底本的。关于黄山版《家书》的内容来源,该书的《编注说明》有清楚的交待,除共和本《家书》外尚有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藏《李鸿章致李瀚章手札》部分信稿;上海图书馆藏《张佩纶与李鸿章往来手札》、《李鸿章致李瀚章手札》中的若干信稿;安徽省社科院淮系集团研究中心收藏李鸿章信札(多为剿捻和督直时期)散稿。这几部分来源的信件其真确程度应该说是较高的(譬如书中就置有李鸿章致女儿手迹的两个插页可为例证),即使不绝对排除对其中有的可保留进一步考证的余地。 至于共和本《家书》,在编注过程中就发现内容上的混乱、矛盾之处颇多,可谓破绽百出,起码有相当部分伪迹明显。当时笔者就与业师苑书义先生谈及这一情况,又与硕士研究生时的同窗、当时正在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读博士的刘悦斌君谈起此事,他还鼓励笔者写篇小文,并帮助留心此事,很快将从《逸梅杂记》中发现的有关材料抄寄给我。在这一材料中,郑逸梅先生说他曾据坊间所刊印之《李鸿章家书》述李鸿章教其四弟蕴章学习书法事,后据李蕴章后人伯琦见告此事非实,知《李鸿章家书》出于伪造(撮述大意)。这固然对笔者之于共和本《家书》的疑伪提供了相当有力的佐证,但同时也使笔者想到,原来此前就已有人言及坊间所刊《李鸿章家书》之伪的问题,并非自己的新发现,充其量是再作以较详论证而已,这就不免大大降低了学术新意。不过又想,推敲起来还不能仅凭这一材料就完全证明该家书全部之伪,尚需要从其编刊的来龙去脉和具体内容上去进一步考证。对其编刊的来龙去脉,笔者迄今仍不甚了了,而对其具体内容上的考证,在1994年底就撰就一篇小文,本着有一分根据说一分话,不作“连带推定(部分证伪便推及全体)”的原则,得出有相当部分信件伪迹明显,整体不无可疑,但仍有若干件仅从内容上不能遽定其伪的结论。 因新编一册《李鸿章家书》是翁飞兄与黄山书社早已议定列入计划之事,而新搜集到的前未刊件由于版权等方面的原因又只能限量使用。考虑到书的起码容量,遂对采录共和本《家书》采取了这样的处理方法:鉴于尚无充分根据总体判伪,姑且尽量收入,说明“存疑”;对有些信件的拟题作变通处理;凡能根据内容本身推出大致时间者,以“当写于某时”的方式作设定性表示;因不是要出版“考注性”本而是一般读本,未求有疑必注而尽量减少注释,只择内容上疑点非常突出者注出;对伪谬特别彰显之件汰而不录。如申宁兄文中举及的《禀姑母》一信,即言及让其表弟问业已去世的“怀祖先生”即王念孙者,就未收录。 尽管黄山版《家书》对共和本《家书》的收录作了删汰选择和说明存疑的处理,但限于业已约定之议和体例要求等原因,并未能全然体现笔者先已写成的短文中的考证认识,并且该书中的文字也有需纠正的地方,如第36页注④注及唐朝书法家李邕,“北海”并非其字,而当为“别号”(因其曾为北海太守,世称李北海),即尤当说明的一处。 二、对昔刊《李鸿章家书》的辨伪存稿 在为新编《李鸿章家书》而检核昔刊《李鸿章家书》的过程中,于1994年底写成辨伪短文,1995年春间曾试投《文献》未能刊出,自忖似此末节小技,本不足道,便抛置一旁而没有再投其他任何刊物。后见有研究者发表出对李鸿章家书辨伪的大作,今申宁兄又刊文论及李鸿章家书的真伪问题。申宁兄文中既然提及黄山版《家书》,为说明有关情况,遂寻出侥幸尚未抛失的存稿检查一遍,觉得当时毕竟也有过这么一番思考,考证的思路、角度、所用材料以及得出的结论,或还有些独异之处,不无一点参考价值,故不揣谫陋,保持原貌迻录如下: 晚清重臣李鸿章留下了大量的公私文牍,成为研究其人和中国近代史的重要资料。而其“家书”刊布于世者到目前为止尚为数寥寥,虽有书名不同的几种印本,但所收都是文字相同(只有极个别字样有异)、连篇目排列顺序也一样的90封书信(注:笔者所见的刊本有:《李鸿章家书》,内署虞山襟霞阁主编次,东亚书局印行,封面则标上海共和书局印行,未注刊印时间;名公家书《李鸿章尺牍》,上海文业书局,民国二十五年九月第一版;周维立校:《清代四名人家书》,台湾文海出版社“近代中国史料丛刊”影印本,原书民国二十五年出版,该书以“李鸿章家书”为其中最后部分。以上三书前两书的目录中都漏掉了《予玉侄》一篇目(正文中都有,按排列先后顺序为第65封),《清代四名人家书》本中补全。本文以共和本《李鸿章家书》一种出注。),可知晚刊者不过是对早刊者的翻印而已。多年来,对该“家书”的真确性怀疑乃至否定者有之,信实而征引利用者更不乏其例(注:包括近些年专门研究李鸿章的著作,也多有肯定其真地征引该“家书”者。如雷禄庆编《李鸿章年谱》(台湾商务印书馆1978年版)和所著《李鸿章新传》(台湾文海出版社1983年版)。大陆学者的著述中也不乏其例,包括笔者本人也曾偶有择用。)。这说明该家书的真伪问题一直未能在学术界取得认同,并且也缺乏专门的研讨,实有进行具体辨析的必要。而在这些“家书”来源不详、缺乏原始依据可资鉴定,但又不能因此即断定其伪的情况下,就其内容方面进行考证也就成为必由之路。近来,笔者为编有关书籍,尝试进行这一工作,发现其中确有诸多伪迹,归类胪陈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