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的书品、人品与审美情趣

作 者:

作者简介:
吴民贵 华东师大历史系副教授

原文出处:
历史教学问题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2000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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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喜欢张謇的字,一见其真迹字体,便会很有兴味地观赏。有幸收藏其书法成扇一把,每当夜阑人静、风清月朗,常会情不自禁地取出摩挲把玩。不只他的书品深深地吸引着我,他的人品、审美情趣,也有经久不衰的引人魅力。

      一

      张謇(1853—1926年),字季直,号啬翁,书法落款謇字写得看上去象繁体“宝宝”二字,又被人们戏称为“张宝宝”,江苏南通人,晚清史上以状元致力于实业和教育兴国著称于世。

      传世张謇书法作品,理应很多。他二十岁时,已自称“索书者众”,日记中有“笔墨之忙,竟日无暇晷”;二十一岁日记中则有“竟日作书佣,腕儿欲脱”;四十四岁日记显示因旅费不足鬻字,为卖字之始;四十五岁日记也有因旅资已竭,赖卖字得二百金等语。

      张謇六十岁后,为赞助教育慈善事业,一再鬻字。有时限断一月,称“此一月内,定每日捐二小时于字,无一字不纳与鬻”。他自订鬻例或称润例如下:

      行书对联:四尺大五言三元二角,七言四元五角;五尺大五言三元五角,七言五元,八言五元六角;六尺大七言五元四角,八言六元二角;七尺大七言五元六角,八言六元四角;八尺大八言八元,九言九元,十言十元;楷书加半,长联照纸尺寸、照字大小计数。

      行书屏条:每条三尺三行二元,四尺三行三元,五尺三行四元,六尺三行五元,七尺三行六元,八尺三行七元;

      加一行按三分之一照加,楷、篆、隶书加倍。

      行书堂轴、横轴:五行按屏条加半,六行加四分之三,楷隶书加倍。

      榜书(泛指书写于匾额上之大字,今也称擘窠书):尺以内每字五元,尺以外每字六元,二尺以外每字七元,三尺以外每字八元,四尺以外每字十元。

      行书册页:每页三元,楷书加倍。

      行书手卷:每尺三元。

      泥金(以真黄金屑铺满纸面的书画用纸)加倍,来文加倍,磨墨费加一。折欠不书,劣纸不书,来文不尽善者不书。

      代收处:上海法界外滩十二号大生帐房、南通濠南别业。

      鬻例见报后,买字者纷至沓来。据统计,张謇鬻字一日,可得二万余元,须写三个月方可竣事,其也有“颇觉苦”的时候,然想到为教育“劳工”,称“亦自乐也”。

      张謇书品、经抗战、内战、文革之后,时至今日,看来也为数不多了,扇面与成扇更少,能拥有他的一件开门见山的书品,也非易事。

      二

      张謇一生练字,极为勤奋,尤其在青壮年时期,如同一位武林高手练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从不间断。

      1873年阴历11月13日,他在日记中写道:“雪,入冬以来,是日为最寒。读《三国志》。写字。”

      1873年阴历11月14日,他在日记中又写道:“雪霁,更寒。读《三国志·魏志》终。写字。”

      1873年阴历11月15日,他在日记中又写下:“寒如故,砚池水点滴皆冻,写不能终一字,笔即僵”。

      1874年阴历6月初三,日记中有“返舟、写字、看书。是日甚热。 ”

      1874年阴历7月初四日记中则有:“苦热,每写一字,汗辄雨下。 ”

      如此苦练,张謇的书法功力,虽不及何绍基,却远胜龚自珍,也超过沈葆桢与倭仁,自有一种独特的挺秀之美。

      张謇挺秀的书品,带有颜体笔意。他曾习临颜真卿的楷书《告身帖》。此帖真迹流入日本,国内仅有印本行世,书法端朴,苍秀,被明代书论家詹景凤誉为“了不经意,而规矩自成方圆,亦是千秋独步”。曾习临颜真卿笔势伟劲的楷书《臧怀恪碑》。曾重点习临颜真卿的楷书《郭家庙碑》,此碑书势朗畅,张謇颇喜欢,一度以临此碑定为晨课。颜真卿的楷书《麻姑仙坛记》、行书《争坐位帖》,也为张謇重点习临之作。张謇评价颜真卿的书法有诗云:“唐时论巨笔,鲁国最工书”。

      张謇挺秀的书品,也时显褚遂良、欧阳询、欧阳通等余韵。他曾习临褚遂良的楷书《雁塔圣教序》、《伊阙佛龛碑》、行书《枯树赋》、欧阳询楷书《九成宫醴泉铭》。何绍基曾强调,欲学欧阳询必当先从其子欧阳通所书楷书《道因碑》问津,说若初学执笔,便模仿《化度》、《醴泉》等,“譬之不挂帆而涉海耳”,张謇至1887年感觉到了这一点,该年日记中有:“临《道因碑》。日课惟此能行也,日定五十字不闲”,直至1915年仍在习临此碑。

      张謇挺秀的书品,更得力于晋楷、汉隶。一般说来,学楷须由唐而晋,尤须明隶法,否则易生楷气,张謇深明此义。他曾习临传为王羲之所书小楷法帖的《曹娥碑》、王献之所书小楷法帖《洛神赋十三行》。笔势开张、点画飞动、多有篆隶遗意的摩崖楷书石刻《瘗鹤铭》、恣肆奇崛的东汉隶书碑刻《礼器碑》,张謇皆化过一番功夫习临。

      张謇习草,始于晚年,其1926年正月初二日记中始出现临写孙过庭草书《书谱》的记录。是年阴历6月17 日日记中又有临写怀素四十二章经草书的记载。

      张謇行草,多学文徵明、包世臣,曾悉心临写文徵明行草书二年有余,得其“遒逸婉秀”韵味,推崇包世臣的诗句有“安吴晚出独精绝”、“雄强洞达始平实”,其挺秀的书品又蕴涵着一种雄强洞达与平实浑然统一的美。

      三

      张謇晚年回首往事时曾说其一生“无一日不在忧患之中,无一日可高谈大睨也”。在其漫长的人生苦旅中,他曾显露雄强一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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