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20世纪的中国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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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处:
书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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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代号:J7
分类名称:造型艺术研究
复印期号:2000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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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划:路人

      特邀嘉宾:

      孙洵:书法理论家

      萧平:书画家、书画鉴定家

      王道云:书法理论家

      庄希祖:南京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陈仲明: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书法教研室主任

      乐泉:江苏书法艺术研究会副会长

      尚辉:《书画艺术》副主编、美术批评家

      时间:1999年10月16日下午

      地点:江苏金陵拍卖事务所(金陵饭店内)

       (该文原载《东方文化周刊》'99第28期,题目为“硬笔时代的中国书法”,现在的标题为编者所加)

      1

      20世纪书法的一个重要特征:从碑学、帖学之争到碑帖交融,异彩纷呈。

      孙洵(以下简称孙):回顾这一百年,如果从学术上看,首先要肯定清代的乾嘉学派,它最大的特点是强调务实与考证,这对近百年影响很大。在百年书法发展中,扬州八怪对书坛影响很大,最主要是在于创新。因为扬州八怪受了很多名家的影响,是中国美术史上极具市场头脑的艺术家。到后来,西学东渐,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有一批留学生到了日本,传播了艺术思想。再看20世纪的书法创作,有这样三个特点:第一,改变了历史上“碑派”书法与“帖派”书法相互攻击、相互贬低的局面,有一些既搞碑又搞帖的书法家促进了“碑派”与“帖派”的统一。第二,书法开始强调个性,书画由以往的师生朋友圈内的交流发展到本世纪20年代开始公开展出并且流派纷呈,这在清代还是没有的。第三,书法的理论研究可以以1919年为限,新文化运动以前的书法研究还是延续清代的方法,新文化运动以后,书法理论研究在文字上简洁化了。前50年的书法创作的成就大于书法研究的成就,这是因为当时的第一流的学者并未把书法看作一门学科,但是前50年的成就为后50年奠定了基础。

      萧平(以下简称萧):碑学是从乾嘉学派开始提倡,当时因为馆阁体的泛滥,帖学开始衰微,有人提出碑学问题是一种进步。民国初期,金石学的兴起是个很重要的现象,当时很多文化人对甲骨、钟鼎等文字的研究,形成了新的起点。今天客观地去分析碑、帖两方面的争论,在民国书法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即:从碑学的发展到对金石考据学的研究,使得书法的形式有了扩大,像从骨甲文的发现到大量的发掘、研究,甲骨文也进入了书法园地。这个时期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期,突破了明、清的领域。比如明代一些名家的篆书常出现错字,说明那个时代对金石的研究是很不重视的。对纷繁复杂的民国书坛,可以细分为几个方面:一方面是以碑学为主的(包含金石学),包括一些画家的书法如:赵之谦、吴昌硕以及后来的傅抱石、张大千等人。另一方面是严守帖学的,像白蕉。也有一部分是将二者结合在一起的,像于右任由写帖转向写碑,他收藏了近百种墓志铭,后来他又研究草书,将草书与碑结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结合体”。有的书画家既是写碑的大家,同时又对帖有很深的造诣,这个时期在相当一部分著名书画家中是碑帖融合的现象。另外,在研究民国书法时,还会注意到“学者书法”的问题,有些学者并没有专门在书法上下过大功夫,但是他们的书法看上去是有学问的,书法头等要素是“气味”,这并不单纯是技法问题,否则书法就不能成为一种高尚的艺术。学者书法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包括大政治家像孙中山既写颜真卿,也写苏东坡;毛泽东的书法,尤其是毛泽东手书的诗词发表之后,对草书和帖学产生了重大影响。其他的学者如陈独秀、鲁迅等人都是属于“学者书法”的领域。还有一部分是属于“画家书法”,中国历来讲求“书画同源”,“画家书法”早在宋代就注意“意”,追求意趣,近现代的像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等人在书法上都有很好的造诣,而且与单纯的书法家是有区别的。我认为以上这几方面都是值得研究的。

      尚辉(以下简称尚):我认为如果将整个20世纪的书法同以前的书法从宏观上去进行比较的话,是一种从传统型书法向现代型书法转换的过程。这一百年的书坛可以分为前后两大阶段,我们对于民国时期的书法谈论得比较多,这恰恰说明了民国时代是一个转换过程的延续,是传统向现代的一种延续。这种转换有几个比较重要的因素,就如同文学创作上也存在着由古典形态向现代形态的转换问题,在绘画上也同样。书法的这种转换,其因素首先是书法的载体改变了,虽然现在的书法作品还是写唐诗宋词为主,但是作为日常生活的语言改变了,这种改变对书法的创作作用是非常大的,这在前50年还感觉不很明显,后50年则普遍意识到了。书法载体对书法的影响到了21世纪可能会更大,因为书法中书写的语言脱离了现实。第二个因素是书法的工具也在改变,20世纪由硬笔代替了毛笔,到了21世纪由键盘(电脑)代替硬笔,这对于书法的创作同样具有很大的影响。此外,第三个因素是写书的目的,原先多为文友赏玩,在20世纪则提出了书法展示的问题。这三个因素看起来似乎并不太重要,但是外部环境和内在机制的相互作用对书法会产生较深刻的影响。前面的两位谈到关于碑帖融合的问题,在晚清时,碑学之声要超过帖学,在整个20世纪,碑帖融合为一体是一个大的趋势,到了21世纪,这个问题可能还将向更深的方向去发展。20世纪考古发掘的成果是远远超过以往任何世纪的,像甲骨文、汉简古隶、魏晋残纸和民间书法等等,对于书法的研究与创作都会有新的影响。

      庄希祖(以下简称庄):这个世纪的书法是碑帖交融的,前一个世纪是碑学兴起,我认为它拓宽了书法创作的领域,为帖学输入了新鲜血液,另一方面也带来了一定的演变,特别是清代的篆刻超过了唐宋元明甚至更前,竖立起新的高峰。后来像康有为等人提出的“无碑不美”我认为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但不容否认,老一辈的人做的最后的尝试,总结的经验是相当可贵的,包括康有为本人在晚年对刘海粟讲,由于碑学的昌盛,使帖学衰微,在整个清代并没有培养出行草大家,这应该是碑学的失误。全部搞碑的几个大家以至于不能写好帖,这就是没有很好的将碑帖交融,胡小石写王献之的《十三行》是明显用碑来写帖的。林散之既写碑又写帖,他将碑与帖很好地结合起来尝试。高二适先生则全部学帖,反对康有为的碑学,题上“恶札”二字。整个20世纪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是由碑学向碑帖交融,再向帖学回归的过程。

      王道云(以下简称王):碑学与帖学的相争,使人们忽略了整个书法流派的大格局,这就走偏题了。写碑的标榜碑学,另一些人则崇尚帖学,反对碑学。这两方面人几乎唱了半个世纪的对台戏,后来就有人提出了碑帖结合,实际上还是一回事,都不是全面地看问题。研究碑学的标榜魏碑、汉碑、石鼓之类,这都是用毛笔写的,为何强称碑学呢?帖学是写在纸上的,是第一手资料,翻刻为碑成为第二手资料,又如何评价孰好孰坏呢?学书法的人应该考虑与选择的是偏爱哪一种风格,所谓学习碑帖结合的人也有学得好的与学不好的。只要学得好,达到一种高境界就是优秀的中国书法,而不应该强行区分。一个世纪的碑帖之争,作为后人不应再去过分讨论,成为书法大家的人是根本不应该有这种门户之限的。我想应该从中国整个文化上分析,学书法,技巧是必要的,但是有的人成为了艺术家,有的人却只称得上工匠,这是因为缺乏修养,缺乏悟性。如果王羲之将书法写在碑上就成了碑学,写在纸上就成了帖学,这种区分是后人强加上去的,用自己喜欢什么风格来判定碑好还是帖好,这是个误区。从研究角度讲,学者书法、画家书法都是研究的课题,此外还有地区性的不同,北京的与江苏的不同,江苏的与浙江的也不同,像江苏出了一个林散之,影响了这一片地区,各个地区都有单纯学碑或学帖的,也有碑帖结合的,无法论其好坏,所以应当打破原来碑帖相争的观点。至于书家、书匠、大师的问题,最终还是修养问题,学书法的能成为书家的不足十分之一,能成为大师的就更加少了。在提高全民族文化的基础上,加强修养很重要。书法是纯粹的中国传统文化,写到今天要有对时代的感悟,而不仅仅是限于某一种流派。现代人写的书法就是现代书法;是传统书法的延续,没有传统作为参照就难以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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