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哲学的角度讲,社会发展中的代价指社会变迁进程中人们在追求、创造价值的同时所产生的与价值取向相悖的负面价值。具体可从以下三方面理解:其一,人们面临众多价值目标,为选择优先发展的主导性价值目标而造成的其他对社会有益价值目标的压抑、损害或牺牲;其二,人类在改造自然、改造社会活动中取得积极成果的同时所产生的副作用;其三,由各种人为的因素所造成的失误而产生的背离自身价值取向的消极后果。 为准确理解代价的含义,有必要认清代价与成本、风险之间的联系和区别。从实际情况看,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社会发展,都需要消耗一定的成本,没有支出就没有收益;但成本的大小,只反映效率的高低、效益的好坏,并不直接反映发展结果的进步与否。因而成本的消耗本身并非涉及价值评价、积极消极与否。只有涉及成本怎样消耗即消耗的合理与否时才进入价值领域。从经济学方面理解,成本可以转化到产品的价值中,构成产品价值的一部分;而代价是指在创造价值的过程中被抛弃、压抑或损害的部分。可见,把代价等同于成本是不妥当的。 代价与风险也不是等同的概念。首先,风险的内容非常宽泛,并不是任何风险都属于代价范围。只有那些人类过度干涉自然而引起的“自然灾害”,如土地沙化、酸雨侵蚀、地面沉降、森林大火等负面影响才算得上代价,因为社会风险无可置疑地属于代价范畴,因为它是主体活动的结果,与社会发展有关。尤其在社会转型和社会急剧变革时期,由社会风险(如某种社会改革方案的制定、某种社会发展目标的确立、某种经济与政治体制的建立所承担的风险)所引发的代价问题更为突出。无视社会风险,不谨慎从事,不顾社会后果的轻率社会行为(如我国的“大跃进”等冒进行为),势必导致社会发展的重大挫折。其次,风险具有不确定性,风险只是导致代价付出的“可能”,但不就是现实的代价。风险是主体对事物发展趋势的把握和预测,它蕴涵了主体的价值取向和要求,反映了事物发展的矛盾性和复杂性,而代价只是这种矛盾性发展的可能结果之一。 社会发展的代价的实质在于“人、自然、社会”三者矛盾运动中所发生的失衡。自有人类文明以来,我们周围的现实世界,愈来愈是一个人类自己创造的人化(属人)世界。这个愈益扩大着的人化世界,是“人——自然——社会”相互作用的现实成果,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领域。在“人——自然——社会”和谐发展的矛盾运动中,伴随着人、自然、社会的进步,难免会出现否定形态的负效应及由这种负效应所导致的“异态化”现象,即否定、压抑和报复人的本质力量、阻碍人的生存和发展的异化物。这种负效应及所导致“异态化”现象,正是社会发展进程中所付出的代价。 这种代价广泛出现在人化自然、人类社会和人自身三个领域。 出现于人化自然领域中的代价是人类在改造自然的活动中所付出的。其具体表现主要包括:第一,违背自然规律的改造自然活动所造成的对人类的惩罚性结果。第二,改造自然活动中所产生的“副作用”日积月累,超出正常的“度”后给人类带来的报复现象。例如,农田的开垦却破坏了自然植被及其演替,使地表能量吸收减少,植物光合作用利用率降低,地面粗糙度变小,大气变化受到影响。这些“副作用”在短期内效应不明显,但如不是有意识地加以控制,接踵而来的就是土地的荒芜,像历史上的美索不达米亚、希腊、波斯等地那样。工业的发展,在给人类带来昌盛的同时,副作用更大,诸如:工业废水、废料的排放;石油的遗漏;天然气的喷射;化学物质残渣和核电站放射性物质废料的抛弃等;如果放任自流,必将愈演愈烈而导致严重环境污染,直接危害人类的生命和健康。 出现于人类社会领域中的代价是人类在改造社会的活动中付出的。其具体表现为由多种原因所造成的各种社会异态化现象。诸如:其一,由于社会关系、社会组织和社会要素配置方式的不合理所产生的异己的社会力量。如社会对人、财、物以及各种生产要素的配置不当而造成的各种浪费;社会的经济制度、生产关系、管理制度的不合理对劳动者积极性的压抑;社会政治制度或政治体制的不合理而带来的社会不平等等。其二,伴随社会发展而出现的各种反社会、反进步、反人道的社会活动。如专制独裁、恐怖、暴力活动;反社会的犯罪活动;各种腐败现象和特权行为等。其三,伴随社会意识形态和社会文化进步而出现的社会精神生活领域中的各种僵化保守、禁锢进步思想的条条框框,违背真理和社会正义的言论;伤风败俗的精神文化产品等。 出现于人自身领域的代价是人类在各种涉及自身的历史活动中所付出的,它涵盖着人自身的各种异态化现象,包括历史活动中所造成的人的尊严、人的权利、人的价值、人的本性、人的生活的贬低和丧失;也包括由于个体性与社会性相对立所造成的个人主义、利己主义的滥觞。 社会发展进程中的代价是多方面的,主要可归纳为以下四种类型: 其一,伴随物质文明发展而付出的精神(道德)代价。人类历史总是在“恶”的形式中获得发展动力,物质文明的进步、经济的发展往往由精神、道德的代价而换来。在古希腊,就有人诅咒财富的增长使人类从黄金时代堕落到黑铁时代。卢梭也曾感叹科学的进步导致人的道德蜕化。马克思、恩格斯则指出,技术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庸俗的贪婪、粗暴的情欲、卑下的物欲、自私自利的掠夺、偷窃、暴力、欺诈、背信等等,揭开了文明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