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C912.1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2854(2000)04—00011—06 人在世界中生活,就必须与他人、社会发生种种关系,这就是人的社会性之所在。这种社会性是人的先在性和根本规定性。人是以一定角色与他人和社会发生关系的,人的社会角色是人的社会规定性的体现,也是人的社会性的体现。人的社会角色是多重的,也是变动的。这种多重、变动的角色构成了人的权利和义务存在及其变化的基础。人的社会角色的基础在于人的社会性,人是因为要结成社会,才有社会角色问题,而人之所以要结成社会,之所以要承当一定的社会角色,不是因为人喜欢如此,而是因为这样人类会生活得更好。 一、作为个人先在规定性的社会性 十八世纪法国哲学家霍尔巴赫有一句名言:“为了使自己幸福,就必须为自己的幸福所需要的别人的幸福而工作;因为在所有的东西中间,人最需要的东西乃是人。”[1] 这句富有哲理的名言深刻揭示了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的相互关联性,揭示了个人幸福与他人幸福内在的一致性。 众所周知,人类是社会性的动物,人的生活离不开社会,离不开他人,社会性是人的先在规定性。许多科学事实已经证明,离开了他人,人成不了人,即使成了人,也很难生存下去,更谈不上幸福。正因为如此,德国现代著名哲学家海德格尔把“在世”(或译为“在世界中生活”)作为人生存的最基本状态。这里所谓的“世界”并不只是使用工具与物打交道的“周围世界”,而且也是与人打交道的“共同世界”。 在传统社会,自然经济的封闭性和狭隘性使人们尚可以以家庭为单位自给自足,在某些特殊的情形下甚至单个人也可能孤独地生存下去。生产力水平的低下,生产方式的落后,生产活动范围的狭小,虽然导致了社会经济发展缓慢和人们生活贫困,却锻炼了单个人的生存能力。但是,即使在传统社会人们最终也离不开他人,只是单个人还能在低层次上养家糊口。进入近代以来,随着商品经济和科学技术的发展,随着社会生活的现代化,人类控制自然和社会的能力极大地增强,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可以说,现代人类正在获得人类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巨大自由和幸福。但是,在人类获得今天这样的幸福和自由的同时,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也在日益一体化,个人越来越严重地依赖他人和社会。在今天这样的现代化社会里,每一个人与社会和他人的联系如此紧密,以致于离开了他人和社会,个人就会马上衣食无着,寸步难行,根本无法生存下去。正如英国著名哲学家罗素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已指出的:“技术给了人一种能力感:感觉人类远不像在从前的时代那么任凭环境摆布了。但是技术给予的能力是社会性的能力,不是个人的能力;一个平常人乘船遇险漂落在荒岛上,假若是在17世纪,他会比现在能够多有所作为。”[2]的确, 《鲁宾逊飘流记》中描写的鲁宾逊那位冒险英雄,在乘船遇险飘落到一座荒岛后能利用船上的一些麦粒,年复一年地种植,到最后他能吃穿不愁地生存下去。这样的故事只可能发生在那种尚未现代化的冒险时代。只有前现代化时代的人,他才有可能知道什么时候播种麦子,怎样管理、怎样收割、甚至怎样加工麦子。我们不难设想,如果鲁宾逊生活在现代,而不是生活在当时,那情形又会怎样?即使他是一位农民,他也不一定会种植和耕耘,甚至有再多的麦子也不会加工,使之成为能充饥的食品。 从现代文明曙光初露的时候开始,就有学者对现代文明持异议。16~19世纪的空想共产主义者的控诉、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的批判,可以说是这种异议的典型表达。特别是自19世纪中叶之后,对现代文明的责难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汇成了一种声势浩大的非理性主义的洪流。控诉归控诉,责难归责难,现代文明的事实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而且也不可能改变。事实上,那些对现代文明持异议的学者和思想家过多地强调了现代文明的弊端,而忽视了现代文明给人类带来的巨大福祉。个人与他人、社会联系紧密固然使单个人独立生存的能力减弱,但个人与他人、社会的一体化却能给个人提供单个人绝对不可能创造的幸福条件、绝对不可能开辟的幸福道路。以分工和合作为主要内容的社会一体化,其最重要的积极后果不仅在于能够不断越来越好地满足人的现有的需要,而且能够通过不断地开发人的需要,改变人的需要结构,使人的需要向纵深发展,并通过这种不断丰富的需要得到越来越好的满足而使人有可能越来越幸福地生活。 在现代社会的一体化条件下,现代人类的个体已经不仅需要作为单个人的他人,更需要作为整体人的社会;已经不仅是在谋求生存的意义上需要他人和社会,需要人,更是在获得幸福的意义上需要人。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个人幸福的基础在于个人的生存需要(或者用马斯洛的话说,基本需要)和发展需要得到满足,这些需要及其满足又必须以外部环境为其条件。我们不妨从这些方面具体看看为什么现代人在获得幸福的意义上需要人(单个的人和整体的人)。 从生存需要看,现代人的满足几乎完全要由他人和社会来提供。现代生活是一种社会化的生活,一切生活用品、一切生活设施和条件都是由社会化的生产创造的。离开了社会,鲁宾逊式的个人根本无法生存。现代文明的进步,已经把个人的生活水平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使个人的生活质量发生了革命性的飞跃。构成这种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的各种因素是不可能靠单个人的力量提供的。例如,一个生活在城市的人,他外出活动必须有汽车。显然无论什么样的汽车,都不是他个人所能生产出来的。以车代步,这不是什么奢侈,而是现代人最基本的活动条件。又如,在现代社会生活的每一个人都存在着生命和财产安全问题。不言而喻,个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是一个人自己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再如,现代人都感到缺乏归属感,而这种归属感的产生更直接地依赖于好的家庭、好的单位、好的团体、好的社会。诚然,社会也好,他人也好,对于个人来说都不是纯粹外在的,每一个人都是社会中的一份子,每一个人对于他人来说也都是他人。然而,只有这样地由无数个人构成的社会的合力,而不是每一个单个的个人,才是每一个个人生存需要得到满足的源泉。这尽管看起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但一些人常常忽略或忘记了这一基本事实,不是以建设性的态度、而是以破坏性的态度去参与社会。其结果是,也许个人得到某种暂时的好处,但最终使他生存需要得以满足的源泉遭到破坏。这正是现代社会许多问题的症结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