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15；B8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801（2000）03—0063—07 对于人类、群体与个体来说，进步既是人类活动的目标追求和理想境界，也是在历史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发展趋势与客观结果；既是人们作出的一种价值评价和理性认同，也是支撑着人类活动的一种精神信念与观念框架。人类在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在追求着并实现着社会进步，尽管这一过程充满了磨难与曲折：相应地，在每一历史时代人类都需要确立导引着历史活动的进步观念，尽管这种观念不能不带有历史局限性。人类之所以需要确立一定的进步观念，是由于它能合理地说明社会进步的事实基础与价值目标、整体面貌与历史进程，由此向人们展示着社会进步的成就与意义，肯定、认可与辩护着人们为求得进步所付出的努力；是由于它发挥着批判现状、向往理想与实现创新的社会功能，由此为人类不断追求社会进步的创造活动指明道路和方向，并使人们增添实现社会进步的无穷活力与不竭动力。从这个意义上说，建构进步观念无疑是关乎人的生存与发展的大事。甚至可以说，没有进步观念的导引，就不会有社会进步的事实。 一、传统进步观念的理论批判 从总体上说，进步现实客观上要求确立一定的进步观念，进步观念也总是对进步现实的反映与再现；当社会历史条件发生了变化，进步现实出现了新的特点，扬弃旧的进步观念与建构新的进步观念就提到了历史的议程上。但在人类历史的早期，由于人类的自我意识尚不成熟，社会进步的实际进展比较缓慢，因而进步观念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只是以零散的思想萌芽呈现出来，未能建构出完整而严密的理论形态。 严格意义上的进步观念是近代的产物。随着资产阶级统治地位的确立，随着科学技术的长足发展、生产力的迅猛增长与地理大发现，人类历史演进到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阶段。这是一种以市场经济为基础、以民主政治与新教伦理为两翼的新型文明，它不仅与古代农业文明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与鲜明的对照，而且把社会进步推进到了蓬勃发展的新时代。在这种社会历史条件下，进步观念才第一次以完整的理论形态在西方世界被建构出来。这种进步观念崇尚科学理性精神，以征服自然、改造社会、进化道德与完善人性为理论内涵，以实现“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性王国为理想目标，对未来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因而本质上是一种理性主义的乐观进步论。理性主义进步观念的生成、演进与建构，集中地概括了处于上升时期的资产阶级的历史主动性与精神风貌，理性地升华了人超越现实与追求未来的主体属性；同时鲜明地再现了工业文明的历史成就与深远影响，在一定程度上指导着社会现代化的全面实现。由于为人们从事进步的历史活动提供了意义支撑与价值基础，因而理性主义进步观念就成为一个溶进人们的日常生活、制约人们的思维方式与影响历史发展方向的“大观念”。但是，这种进步观念因立足于非科学的思想基础上，并固执于形而上学思维方式，表现出浓重的物质利益取向与盲目乐观的心态，所以在理论上具有不可忽视的偏执性与片面性。相应地，西方社会的发展日益陷入困境并走向误区。 当世界历史进入现代阶段后，当人们发现自己在进步这面旗帜下走得太远的时候，理性主义进步观念遭到全面的批判并被新的观念取而代之也就是在所难免的了。这种批判主要围绕着理性主义、科学技术万能论、机械的历史决定论、单线演进论、乐观主义与物质利益取向而展开，在此基础上把怀疑与否定的锋芒直接指向进步观念本身，进而提出社会危机观念。社会危机观念作为反映与概括现代西方社会进步现实的“大观念”，实质上是社会进步观念在现代历史条件下的特殊表现形态。社会危机观念从总体上刻画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全面冲突的悲观图景，它既是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深刻矛盾的直接揭露，又是对理性主义进步观念的合乎逻辑的反叛，从而对正确认识现代西方社会与科学评价近代进步观念具有启发意义；它不仅打破了以进步的名义编织而成的神话，而且为追求进步的人类敲响了警钟，这在客观上对社会进步事业也具有借鉴作用。但是，社会危机观念在批判理性主义进步观的过程中是以一个极端反对另一个极端，在思想基础与思维方式上同样是不科学的，未能达到“具体的真理”；同时，它也未能把人们引导到实现社会进步的正确道路上，而是将人们导向了浪漫主义、历史虚无主义、盲动主义、禁欲主义、现代乌托邦主义与悲观主义的歧路上，从根本上说无助于克服人类面临的危机。 可见，近代的进步观念引导着社会与人最终走向了困境，在声讨进步观念的思想浪潮中确立起来的危机观念则使人只能在虚无的历史、苦难的社会与悲观的人生中作绝望的挣扎。殊途同归的理论命运表明，社会历史的发展客观上要求建构出正确的合理的进步观念，扬弃非科学的片面的进步观念。如同“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运动”一样，没有科学的社会进步观念，也就不会有现实的社会进步及其历史发展，这是从近代以来社会进步的历史过程中概括出的历史判断与价值判断。作为社会进步观念的科学形态，在理论上应能全面超越近代进步观念与现代危机观念的思想缺陷，应能普遍概括与解释社会进步的复杂表现与历史过程，应能有效指导人类去克服社会进步的现实危机。 二、进步观念在当代面临的严峻挑战 当代世界正处于历史的转折点上，人类面临着空前的挑战。一方面，社会进步在当代达到了兴盛时代：科学技术革命的浪潮给社会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与深刻的冲击，经济全球化趋势使得世界各国经济愈益相互开放和融合，“知识经济”方兴未艾。随着二战后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纷纷独立以及社会主义阵营的扩大，世界进入了一个普遍求发展、求进步的新时代：不同的社会制度围绕着实现由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整体性变迁而展开全面的竞争，原发国家的进一步发展与后发国家的赶超型发展交织出一幅色彩斑澜的历史画卷；不同民族、国家对经济全球化及科学技术革命的挑战所作出的应战与社会主义国家正在进行的体制改革，更是构成了当代社会进步的主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