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意会知识、编码知识与中国现代化

作 者:

作者简介:
吕乃基 东南大学文学院哲学与科学系教授 邮编:210096

原文出处:
学海

内容提要:

编码知识是关于事实和原理的知识,可以通过逻辑工具表达,可以交流、共享。意会知识可以区分为主观与客观部分,不能通过逻辑工具交流与共享。编码知识与意会知识都具有层次并处于变化发展之中。在历史上先有意会知识,然后在继续创造意会知识的同时将意会知识逐步转化为编码知识,并不断提高后者的普遍化程度。在这一过程中,主观的意会知识渐次生成,并在编码知识高度共享之时起到主导的作用。一方面客观意会知识是编码知识的源泉,另一方面编码知识又成为主观意会知识的原料,并在此基础上创造出新的意会知识,形成某种循环。在意会知识与编码知识之间不存在截然分明的界线。 认识意会知识、编码知识及二者的关系不仅具有重大理论意义,而且具有深远的实践意义。当代中国的东西部处于知识发展的不同阶段,东部地区应重于创造特别是发展主现意会知识,中西部地区应重于推广、应用编码知识。要看到编码知识的层次,各地区在普遍的编码知识的基础上创造有自己特色的编码知识。在社会转型之时,要看到编码知识处于变化发展之中。


期刊代号:B1
分类名称:哲学原理
复印期号:2000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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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会知识和编码知识是知识经济中的核心概念。全面正确地理解这两种知识以及它们在历史和逻辑上的关系,对于进一步理解正在向我们走来的知识经济及其与中国现代化的关系有重要意义。

      一、编码知识与意会知识的特点

      编码知识具有以下特点:

      ——是关于事实和原理的知识,即know what 和know why , 反映了对客观事物的认识,相当于“真善美”中的“真”,具有普遍性。这种知识的载体可以是人的大脑,也可以是纸张、磁带、光盘、电磁波、声波等无生命体,前者相当于计算机的内存,后者则是外存。可以通过一定程序使内存转化为外存,使知识从个体的大脑中游离出来。

      ——是通过逻辑工具(自然语言、机器语言等)得到清楚表达、明确分类的知识。这类知识可以被掌握相应逻辑工具的人通过社会化的手段(接受教育、阅读公开发行的图书资料和上网等)以较低的成本获取。由于它的载体是非生命体,所以可以廉价大量复制。由于这两个原因,所以编码知识可以交流、可以共享。肯德基、麦当劳和各种连锁店就是通过这一途径而一个个“克隆”出来的。

      ——具有层次以及不断更新。编码知识是关于客观事物的知识而具有普遍性,但由于客观事物本身的复杂性和层次性,所以编码知识的普遍性也有不同层次。例如在计算机科学中有普遍性层次不同的各种软件等等。因而对编码知识的交流与共享要作具体分析。编码知识是将人类对于事实和原理的认识以逻辑的语言表现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编码知识一旦形成就永恒不变,相反,编码知识处于不断地变化更新之中。首先,对象本身在发展变化。其次,我们对同一事物的认识在不断拓展、深入,不断从know what到know why, 也就是从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第三,编码知识本身的各种重组综合也会产生新的编码知识。

      意会知识具有以下特点:

      ——主要是know how,这里具有客观和主观的成分,前者如古代农民、工匠的那些不可言传的经验,如疱丁解牛,“得心”方能应手,厨师炒菜的“火候”等。人们认识事物的过程、方法,其中有些部分也属于这种类型。另一类意会知识则更紧密地与主体相联系。曹雪芹在他的《红楼梦》中写到黛玉临死时说“宝玉你好……”,后人只能从这些省略号中去意会黛玉未尽之言,意会曹雪芹的意愿。另外还有如看问题的角度,处理问题的能力,特别是如何处理编码知识等。如果说编码知识相应于真,那么这类意会知识则相应于善和美,更关系到人的内心的精神世界,属于个人或一个单位、地区或部门,因而不具有普遍性。意会知识的载体是人,是生命,与生命结合在一起,因而是一种嵌入的、粘着的、内存的知识。

      ——是由于种种原因而未用逻辑工具予以明确表达和分类的知识,难以或不能与其生命载体相分离而转移到非生命载体上去,所以难以或不能如编码知识那样进行交流和为人们所共享。意会知识不能如编码知识那样以很小的成本简单、直接地由阅读,听课等途径获得,只有在长期的实践过程中“边干边学”。这样,每个个人,每个群体,就在其独特的经历和环境中,在其独特的工作和交往中,形成了与之难以或不可分离的属于其自己的意会知识。

      ——层次与变化。上面两点指出编码知识与意会知识的不同之处,这一点则说明二者的共同点,当然其中的含义不同。就层次而言,在广度上有属于个人和各种群体层次的意会知识,在深度上,有从较易显性到最难以显性,乃至完全与个体的生命、历史、精神融为一体的不同层次的意会知识。广度和深度二者又有一定相关性。就变化而言,在某种意义上,意会知识最深层的内核比编码知识更稳定,所谓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就是这个意思。然而最表层的意会知识,则比编码知识更流动多变。另外,大的群体和一个民族所拥有的意会知识较为稳定,而小的群体乃至个人所拥有的意会知识则较富于变化。

      二、编码知识与意会知识的关系

      可以从历史和逻辑上来考察编码知识与意会知识的关系。

      远古时期没有编码知识,只有意会知识,再进一步分析就知道是意会知识中的客观部分。在语言和文字形成后,在这类客观意会知识继续积累扩充的同时,也开始发生已有意会知识向编码知识转化的过程,出现了口诀,如木工的“勾三股四弦五”,“95顶59,85两边分”(用于画正五边形),以及与农时气候有关的谚语,如“日晕风、月晕雨”,“天上鱼鳞斑,晒稻不用翻”等等。这些最初的编码知识存在以下不足:零碎,彼此间没有联系;处于表象的层面, 只是对现象的描述, 是know what,不知现象背后的实体,更不知现象之所以发生的原因; 带有或多或少主观、拟人色彩,例如亚里士多德的四要素和四因说,中世纪的炼金术和炼丹术,文艺复兴初期哲学家的学说等;以及最后,这些编码知识往往用比喻、格言的方式表达出来。古人不仅通过哲学和科学来认识世界,“而且以诗的、艺术的形式去领悟世界”,①在不同程度上还带有意会知识的印记,在今天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字上还可见到这一特点。对于认识方法的表达也是如此,培根说要给人类理性的翅膀装上秤砣,以使之飞得比较接近地面,接近事实。他以蚂蚁、蜘蛛和蜜蜂三种昆虫的行为来说明他所倡导的归纳法,把实验方法比作挑衅等。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用格言形式表述出来的学说本身却充满了神学的不彻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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