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 B0[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1—2435(1999)04—0430—07 一 哲学作为系统化、理论化的世界观,或者说,哲学作为关于世界观的系统化理论,这一本质内涵,决定了哲学应该是一个体系。也就是说,哲学的体系化是哲学的一个内在规定,是哲学的一个内在要求。 但是,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哲学不应该是一个体系。因为哲学一旦体系化,就必然会导致哲学本身的封闭、凝固、僵化。马克思主义产生以前,哲学家们的一个误区,就是热衷于构造一个永恒绝对的真理体系。马克思恩格斯在哲学史上所实现的空前伟大的变革之一,就在于他们终止了人类对一切永恒绝对的真理体系的追求和构造。马克思反复声称,他的任务决不是给人们颁布某种绝对真理体系,而是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于是,持有这一见解的人们得出结论说,马克思主义哲学本身并不要求搞体系,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也不主张搞哲学体系。因此,必须破除关于哲学的体系化的思维方式。 怎样看待这样一种见解呢? 企图构造一个永恒绝对的真理体系,这是以往哲学的一个重要弊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批判和摒弃旧哲学的这种弊端,无疑是正确的,是应该肯定的。但是,在肯定这一点的同时,由此而认为哲学本来就不应该是一个体系,从而否认对哲学的体系化的任何追求,不能不说,这一推论是武断的,不能成立的。另外,把这一观点说成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见解,也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成熟形态的哲学都是有体系的。其区别只在于体系的完善性和科学性上的差异,而无体系有无的不同。 首先,哲学的体系化是哲学与哲学对象同构性的必然要求。 哲学作为世界观的理论,其一般的对象是以宇宙人生总体关系为轴心的整个世界。哲学作为对世界这个系统整体的一种认识、一种反映,哲学认识的体系性根据于反映对象的系统性要求。对于世界的系统整体性,古希腊哲学家已经猜测到了。正如恩格斯所概括指出的,古代辩证法家把世界作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并且力求“在某种具有固定形体的东西中去寻找这种统一。”[1](p164)对这种统一的规定和说明, 形成了第一个有决定意义的概念“本原”。这是从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开始的。从此,对于本原的探索和说明就贯穿于全部哲学史中。什么是本原?本原的涵义在最初的哲学家那里是从所谓世界的最基本构成的意义上去加以规定的,后来的哲学家,特别是近代以来的哲学家则从思维和存在何为世界本质的意义上重新加以规定。但是,不管本原的涵义在哲学史上发生了多么大的变迁,一种哲学对本原的某种确定,这本身也就要求它对这个本原加以说明,要求它从这种本原的观点出发去解释和说明世界的统一性,去展开或构造自己的哲学体系。 然而在现实的历史中,比如在古希腊哲学中,泰勒斯提出了“本原”这个概念,并且明确把“水”作为万物的始基或本原,从水这个本原去说明宇宙的起源。然而这种说明还不是哲学思辨的,而是物理学的描述(当然含有哲学的意义)。他说,世界开始是一片汪洋,后来从水中产生了陆地,进而形成了世界上的一切。他还说,大地漂浮在水上面,当它受到水波冲击时,由于地块的撞击而震动。这就使得他的“水”为本原的论断成为解释自然现象(如地震)的根本原理。然而,水是万物的本原这一命题是怎样发挥出来的,是怎样证明的,又怎样从水推演出特殊形态的各种事物,从遗留下来的史料中,看不到泰勒斯对上述命题有什么说明。泰勒斯的哲学,包括早期的其它自然哲学家的哲学,都是以片断的格言或者诗歌形式来表达他们的哲学观点的,还不是体系化的成熟的哲学形态。用黑格尔的话说:“这并不是由于缺少资料,而是因为最初的哲学还不能有系统。”[2](p181)然而以泰勒斯为开端, 古希腊经历了伊奥尼亚哲学、南意大利哲学和原子论哲学的发展历程,终于迎来了以苏格拉底哲学、柏拉图哲学,特别是亚里士多德哲学为代表的希腊哲学的体系化时期。由此可见,最早的哲学虽然不是体系化的哲学,但哲学的体系化是哲学与作为哲学对象的世界整体的同构性的内在要求,因而这种要求也就必然会通过哲学的发展获得表现和实现。 其次,哲学的体系化是哲学具有学科理论形态的必要途径。 哲学的观点和理论作为一种理智性的活动,它是思维的抽象的结果。抽象的思维活动必须借助于抽象的概念和范畴为工具才能进行,它的成果也只有凝结为概念和范畴,才能体现出它所捕捉到的那种具有普遍意义的事物联系。哲学理论活动离不开哲学范畴,哲学范畴是哲学思维的活动工具,也是它的表现形式。然而这些概念、范畴在哲学中不是并列的,也不是机械的组合,而是有机的统一。要达到有机的统一,就必然提出体系化的要求。这里的体系化不仅是组织观点和材料的写作方法问题,而是体现哲学观点和内容的逻辑形式,也是把哲学思考引向深刻化、严密化的途径与方法。这表现在: (1)任何一个哲学概念、 范畴只有作为系统整体的一个有机环节,才能在与其它环节的相互区别和联系中,获得应有的涵义。比如,“物质”这个哲学范畴,唯心主义、旧唯物主义的各种流派和辩证唯物主义都加以运用,但其涵义是互有区别的,甚至是根本对立的。这种区别和对立,只有联系不同的哲学体系才能获得规定,从而获得解释和说明。因此,一个哲学范畴,一旦从体系中孤立出来,其涵义就会变得不确定,从而势必可以随意加以解释,甚至可能变成面目全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