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凯尔特人在欧洲的分布范围,其实远比我们通常想像的要广泛得多。诚然,以其人口之密集、活动影响之显著而论,西欧无疑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如高卢、北意大利(山南高卢)、西班牙、不列颠与爱尔兰,但事实上,凯尔特人在中东欧、乃至小亚细亚一带,也还留下过自己的历史足迹。这些地区包括:从东阿尔卑斯山到多瑙河中下游,巴尔干半岛腹地直至小亚细亚半岛,中欧广袤的日耳曼尼亚及其以东毗邻的波希米亚山地和波兰平原。值得一提的是,今德国南部所在的中欧一带,还是凯尔特民族文化的发祥地。 本文拟依据所见的相关资料,对居住在中东欧及小亚的凯尔特人的历史性活动,分别论列述评。 (一) 放眼意大利以东的辽阔地域,凯尔特人的群落仍不少见,用法国学者亨利·于贝尔的话说,他们还“散布在从亚得里亚海到黑海,从爱琴海到亚速海之间,成为一些错杂在伊利里亚人、色雷斯人和斯基泰人之中的彼此分离的集团。”(注:参阅亨利·于贝尔:《凯尔特人的辉煌与没落》(Henri Hubert,The Greatness and Decline of the Celts),伦敦1934年版,第60页。) 罗马人早已注意到了阿尔卑斯山东侧诺里库姆(今奥地利大部)和潘诺尼亚(今奥地利东部、匈牙利西部、斯洛文尼亚和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北部一带)地区活动的凯尔特人。他们与山南高卢之间被一条连绵不绝的宽阔地带所隔离,其间居住着雷蒂人(注:雷蒂人(Raeti)属一种古意大利民族,早在公元前1000纪以前即居于意大利东北方阿尔卑斯山区。)和维内蒂人。(注:维内蒂人(Veneti)为公元前1000年左右迁至意大利东北部的一种古代民族,属伊利里亚族系。与高卢沿海布列塔尼半岛一带的维内蒂人同名,而不同族系。)诺里库姆和潘诺尼亚以其地近南德的凯尔特人祖居地,大概从极早时候起就有凯尔特人入居于此。李维曾经提及高卢人两次著名远征之一的塞哥维苏(Sigovesus)率领的那支移民队伍,据说是迁赴赫尔辛尼亚森林的(位于多瑙河上游一带)。(注:参阅李维:《罗马史》第34章,转引自吴于廑主编:《外国史学名著选》上册,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184页。)不妨设想,这里恐怕未必是其推进的最后终止点,他们当中有部分人嗣后再转入诺里库姆或潘诺尼亚,亦非全无可能。 诺里库姆是凯尔特人的一个重要聚居区,首府称诺里亚(今马格达伦斯堡)。公元前2世纪期间,以居住在诺里亚周围的居民诺里孔人(Norici)为核心形成了一个诺里库姆部落联盟,亦即习称的“诺里库姆王国”(Noricum Regnum)。这个联盟以凯尔特成份居主导地位,在政治上建立了对早已分布在这一带的伊利里亚人的控制。当地的主要部落为陶里西人(Taurisci),由安比德拉维人(Ambidravi)和安比松特斯人(Ambisontes)组成,前者居住在德拉武斯(今德拉瓦)河上游施蒂里亚和卡林西亚一带,后者则居于横跨伊松塔(今萨尔察赫)河的陶恩以北地区。关于陶里西人的确切族属,尚存争论。有人直接视之为凯尔特部落;(注:参阅迈克尔·格兰特:《古代世界指南:古典时代地名辞典》(Michael Grant,A Guide to the Ancient World,A Dictionary of Classical Place Names),H.W.威尔逊出版公司1986年版,第437页“诺里库姆”条。)也有人认为,他们源出于伊利里亚族系。(注:埃里希·策尔纳:《奥地利史》中译本,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23页。)与此相类似的是,活动于德拉武斯河、伊斯特拉半岛、亚得里亚海和塔利亚门托河之间阿尔卑斯山的卡尔尼人(Carni),现今一般确认其为伊利里亚人的一支,(注:参阅李毅夫、赵锦元主编:《世界民族大辞典》,吉林文史出版社1994年版,第152页“卡尔尼人”条。)但于贝尔等人曾肯定其为凯尔特人。(注:参阅亨利·于贝尔《凯尔特人的辉煌与没落》,第33页;M.罗斯托夫采夫:《罗马帝国社会经济史》中译本,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上册第339页。)这大概是由于该地区两大族系人群错落混化的情况十分普遍,又兼史载语焉不详,以致歧说纷起。 诺里库姆以东、多瑙河中游一带的潘诺尼亚地区,情形大略相近,当地居民潘诺尼亚人(Pannonii)可能即为一个部分凯尔特化的伊利里亚族团。(注:参阅迈克尔·格兰特:《古代世界指南:古典时代地名辞典》(Michael Grant,A Guide to the Ancient World,A Dictionary of Classical Place Names),H.W.威尔逊出版公司1986年版,第469页“潘诺尼亚”条。)于贝尔主张“把这个多瑙河地区的庞大的凯尔特人群想象成是一种凯尔特成份在其中居支配地位的大杂烩,”他指出,当地呈现的是“一种混合的文明和一个混合的人民。”(注:参阅亨利·于贝尔:《凯尔特人的辉煌与没落》(Henri Hubert,The Greatness and Decline of the Celts),伦敦1934年版,第59页。)混化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试图从中刻意作出明晰的族系区分,恐非易事。但不论诺里库姆还是潘诺尼亚,凯尔特文化之得势,凯尔特风习之盛行,则无可争辩。带有凯尔特语因素的地名同样比比皆是,例如文多波纳(Vind-obona,今奥地利维也纳)、伦蒂亚(Lentia,今林茨)、劳里亚库姆(Lauriacum,今洛尔希),(注:埃里希·策尔纳:《奥地利史》中译本,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参阅第23页。)而名气不大的村镇中的这类代表,就更是不胜枚举。(注:参阅亨利·于贝尔:《凯尔特人的辉煌与没落》(Henri Hubert,The Greatness and Decline of the Celts),伦敦1934年版,第58-59页。) 如同在其他地区,这里的凯尔特人也多次向南扩展势力。公元前310年,一位名叫莫里斯托莫斯(Molistomos)的酋长率领一支凯尔特人发起攻袭,引起伊利里亚族系的安塔里亚泰人(Antariatae)的一场大规模溃退,后被马其顿接纳,将2万人安置为边境军事移民。(注:参阅亨利·于贝尔:《凯尔特人的辉煌与没落》(Henri Hubert,The Greatness andDecline of the Celts),伦敦1934年版,第35页。)多瑙河凯尔特人中最具攻击性、也是最负盛名者,当推斯科迪希人(Scordisci)。他们定居在萨武斯(今萨瓦)河与多瑙河汇流处附近的西尔米乌姆(今南斯拉夫斯雷姆斯卡米特罗维察)以东一带,曾多次侵掠过马其顿和希腊。攻掠者自马其顿勒索到许多赎金,后世在多瑙河流域凯尔特遗址中发现的大量腓力王时期的钱币,可资凭证。当然,凯尔特人与马其顿的双边关系,也表现为一定程度的遣使通好与和平交往,这在古代作家的零散记述中是不乏其例的。(注:参阅亨利·于贝尔:《凯尔特人的辉煌与没落》(Henri Hubert,The Greatness and Decline of the Celts),伦敦1934年版,第35页。)多瑙河凯尔特人也通过替马其顿充当雇佣兵打仗或输出货物而获取钱币。他们即使在仿制钱币时,也切实地恪守马其顿币的样式、成色、重量等价值标准。他们当时在多瑙河流域拥有的支配地位,决定着他们同希腊化世界有着比其邻人更密切的联系,并在那个世界和依附于其下的其他族群之间扮演着中介人的角色。(注:参阅亨利·于贝尔:《凯尔特人的辉煌与没落》(Henri Hubert,The Greatnessand Decline of the Celts),伦敦1934年版,第64-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