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作为“同光中兴名臣”,主持晚清外交数十年,处理了一系列涉外事件。1863年1月发生的白齐文事件是李鸿章初崛政坛,作为封疆大吏处理的第一件涉外事件,此事对李鸿章以后主持外交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本文拟以白齐文事件为肇始,对李鸿章处理涉外事件的原则和方法作一番探讨。 一 1860年,太平军第二次攻破清军江南大营,又乘胜攻克了苏州、常熟等地,向上海逼近。上海的官僚、地主、买办大为恐慌,“借洋兵助剿”已成为上海官绅的一致要求。这时,美国人华尔提出建立一个洋枪队,并得到上海官绅的赞成。1860年6月,洋枪队组建,华尔任统领,白齐文和法尔思德任副统领。 白齐文1836年出生在美国南方的北卡罗纳来州新伯恩城(New Bern),是一名美国冒险家。他的父亲曾在拿破仑麾下当过一名军官。白齐文年轻时曾当过邮务员,干过报纸编辑工作。后来觉得平淡无味,便辞职不干,开始了漂泊流浪的生涯。他游历过澳大利亚、印度等国,到过吉达、伦敦,后又设法来到中国。当上洋枪队副统领后,白齐文协同华尔进攻青浦、高桥镇。他作战勇敢,屡次受到清政府奖赏。1862年4月,他禀文“愿为中土编氓”(注:《吴煦档案选编》第2辑,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10页。),获清廷恩准。9月,洋枪队统领华尔在浙江慈溪战死。华尔死后,白齐文受“英国海军提督何柏推荐,并且获得英、法公使的坚强支持”(注: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第2卷,三联书店1958年版,第90页。),被总理衙门任命为“常胜军”统领,受李鸿章节制。这就使李鸿章面临着怎样同一个桀骜不驯的外国人打交道的问题。最初,李鸿章对白齐文“曲意笼络”,企图使之为其所用。然而,白齐文不象华尔那样容易驾驭。李鸿章上奏说:“白齐文恃有英国势力袒护”,“肆横”、“跋扈”、“狂悖”(注:《白齐文滋事撤换片》,《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2,第47页。),“难以指挥”(注:雷禄庆:《李鸿章新传》,台北文海出版社1974年版,第488页。)李鸿章为此商请驻华英陆军司令士迪佛立,“恳求他调走白齐文,改以英国军官代白齐文管带‘常胜军’”(注:《太平天国史译丛》第3辑,第196页。)。他还抱怨白齐文带领下的“常胜军”开支庞大,并指责白齐文及其部下干预松江民政、劫掠乡民等不轨行为。但士迪佛立说他无权答应这一请求。由此,李鸿章和白齐文的关系逐渐紧张。1862年9月,“常胜军”配合淮军攻占了青浦、四江口。此役“常胜军”出力颇多,但李鸿章担心白齐文居功自傲,有意排挤白齐文,把功劳都归于程学启和淮军,只字不提白齐文,这更使白齐文大为不满。 1862年秋冬之际,白齐文和李鸿章之间的争执趋于白热化。李鸿章命令吴煦、杨坊督带“常胜军”助剿金陵,白齐文以两个月未发放军饷为借口,迁延时日,迟迟不肯启程。吴煦再三致书杨坊,要他“督饬白齐文赶雇轮船,整备枪械”(注:《吴煦档案选编》第2辑,第380页。),“驰赴金陵援剿”。但白齐文对李鸿章、吴煦等的遣令置之不理,却从上海回到松江,“将城门关闭,欲率勇抢劫饷银”(注:《白齐文滋事撤换片》,《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2。)。后经参将李恒嵩暗中设法劝谕,“各勇始一哄而散”(注:《白齐文滋事撤换片》,《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2。)白齐文旋即回到上海,对杨坊表示他不愿赴金陵,准备辞去差使。杨坊责以大义,白齐文不听,怫然回到松江。1863年1月15日巳刻,白齐文带“常胜军”数十人赴上海杨坊家中,“将杨坊鼻、头、胸膛打伤,吐血不止,并将发饷之洋银4万余元抢去”(注:《白齐文滋事撤换片》,《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2。)。李鸿章闻讯,当即以“劫饷殴官、不遵调度”之罪,宣布撤去白齐文“常胜军”统领之职,“并悬赏5万两缉捕之”(注:金毓黻、田余庆编:《太平天国史料》(下),《清方文书中外记载》,台湾文海出版社1976年版,第339页。)。而白齐文则声称:他是“奉旨”统领“常胜军”,李鸿章无权处分他,其革留与否,应听候谕旨定夺,“常胜军”现仍须归他统带(注:汤志钧主编:《近代上海大事记》,上海辞书出版社1989年版,第185页。)。为达到继续统领“常胜军”这一目的,白齐文于1863年2月亲自从上海赴北京,向英、美驻华公使及清廷申诉,要求复职。此时,美国驻华公使蒲安臣极力袒护白齐文,声称:“奕听信李鸿章一面之词,疾速行文与李鸿章,拿白齐文治罪。”(注:朱士嘉:《蒲安臣致奕照会》,《十九世纪美国侵华档案史料选编》,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85页。)认为:“中国若待白齐文极其公道,必将伊起用。”(注:朱士嘉:《蒲安臣致奕照会》,《十九世纪美国侵华档案史料选编》,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88页。)并以白齐文是美国人为由,企图行使治外法权,拒绝让李鸿章按照中国法律惩治白齐文(注:朱士嘉:《蒲安臣致奕照会》,《十九世纪美国侵华档案史料选编》,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85页。)李鸿章针锋相对地指出,白齐文曾经禀文愿为“中土编氓”,已获旨准,违法犯科,“自应照中国之法治罪。以杜后患,而儆其余”(注:《白齐文滋事撤换片》,《李文忠公全集·奏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