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学会与强学书局考辨

——兼议北京大学的源头

作 者:

作者简介:
闾小波 南京大学政治与行政管理学系

原文出处:
北京社会科学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K3
分类名称:中国近代史
复印期号:1999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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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8年光绪帝在戊戌新政上谕中明令创办京师大学堂。在筹建京师大学堂时,总理衙门奏称:“所有原设官书局及新设之译书局,均并入大学堂,由管学大臣督率办理。”(注:《光绪朝东华录》,总第4109页,3738—3739页,中华书局1984年。)据此,从沿革上讲,京师大学堂前身当为“二局”。而在追溯官书局之源时,时人均指1895年康有为和梁启超创办的京师强学会。就连当事人梁启超1912年在《莅北京大学欢迎会演说词》中也这样讲:“戊戌之岁,朝政大有革新之望,孙寿州(孙家鼐)先生本强学会会员,与同人谋,请之枢府,将所查抄强学会之书籍仪器发出,改为官书局,嗣后此官书局即改为大学校,故言及鄙人与大学校之关系,即以大学校之前身为官书局,官书局之前身为强学会。则鄙人固可为有关系之人。”(注:《饮冰室合集·文集》,卷29,第39页。周策纵先生在谈到北京大学时也称:“北京大学源自康有为及其弟子梁启超创办的‘强学会’”。《五四运动:现代中国的思想革命》,第62页,江苏人民出版社1996年。)言之凿凿,叫人确信不疑。

      然而,笔者在辨析有关“强学会”的史料时却发现一些语焉不明的提法,给京师强学会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而汤志钧先生的解释“强学会又名译书局,也叫强学书局,或强学局,它的正式成立,应在光绪二十一年十月初”(注:汤志钧:《戊戌变法史》,第132页, 人民出版社1984年。又台湾沈云龙先生在《康有为与强学会》一文也注意到强学书局:“当京师强学会初立时,创议者欲避去‘会’名,而以他字代之,独有为坚持不可,然官方固以强学书局视之也。及被封禁,御史胡孚辰复奏请就强学书局改设官书局。”载近代中国史料丛刊正编,沈云龙著:《现代政治人物述评》,第1—10页。沈氏注意到会、局之异, 惟解释含糊。既然康有为坚持不可,为什么官方仍以强学书局视之呢?)并不能化解其间的抵牾,且事关北大之源,不可不辨。

      一、有关京师强学会与强学书局的主要文献

      最早公开提到有关京师强学会的文献是署名“南皮张之洞”、实出自康有为之手的《上海强学会序》。序文的写作时间当在1895(光绪二十一年)10月初康有为离开南京,告别张之洞回到上海之后。序文称:“顷士大夫创立强学会于京师,以讲中国自强之学,……”这是康有为借他人之口,声明京师确有成立强学会之事,目的是为其广建学会的计划鸣锣开道。该序文因署张之洞的大名,故流传甚广。此文最早刊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十月十八日《申报》,继而又刊于上海《新闻报》,旋北京《中外纪闻》十一月十五日又据《新闻报》加以转载。同月广学会的《万国公报》也刊出这篇序文。

      康有为抵沪后即着手筹建上海强学会,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强学报》创刊。他在创刊号上发表的《京师强学会序》是最早公开发表也是唯一专论京师强学会的文献,写作时间在同年八月。据康有为自编年谱称:七月初,在京与陈炽等人筹议建立学会,“举吾草序文及章程,与卓如拟而公商之。丁、张(指丁立钧和张巽之)畏谨,数议未定,吾欲事成,亦迂回而从之。”(注:《康南海自编年谱》,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戊戌变法》(四),第133—134页。)可见序文系康有为在八月二十九日离京南下前所作。为什么《京师强学会序》在写成后三个月才公开发表呢?

      同期《强学报》还刊出《上海强学会序》和《上海强学会章程》。

      十一月出版的广学会机关报《万国公报》(第83号)也刊出了署名“京师邮来,不著撰人名氏”的《强学会序》(即康有为作的《京师强学会序》),文末编者加的“附记”称:李提摩太“今秋自沪走京师,期以所志所学,陈诸当事,时正当合淝(肥)相国拜入阁办事之命。旧交重见,深相推邑,而部院诸巨公、翰林苑御史台诸名流,亦共上下其议论,相见恨晚。于是广学会书籍竟得传入禁中,上邀御览。儒生荣遇,千载一时。京师新创之强学会,固与广学会气求声应者也,会中人多与先生(指李提摩太)游,得其序文,函嘱刊诸本报。”李提摩太北上系作为上海教会推任的代表,到京上书清廷,求保护教民和允许信教自由。七月二十九日他在京见到李鸿章(注:《影响我国维新的几个外国人·李提摩太》,第104页, 台湾商务印书馆1985年。)。康有为在京时与李提摩太也见过一面,时间是八月二十九日康有为出京之日(注:李提摩太在他写的《留华四十五年记》中写道:“1895年10月17日(光绪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九日),我与康有为初次晤见,……他在明天离此回南之前,带着一本自己的著作送给我。他告诉我,他相信我们出版物里所说的上帝的慈爱及国家间的友爱,并且他希望与我们合作来改造中国。”见《戊戌变法》(三),第554页。 另据《康南海自编年谱》,出京时间为八月二十九日,《戊戌变法》(四), 第134页。)。广学会刊出的《强学会序》,可能是这次见面时康有为向李提摩太提供的。寄出北京的时间当在九月以后。疑问是,既然“会中人多与先生游”,为什么序文不署作者本名,而故意称“不著撰人名氏”?

      谈到强学会时,我们还不应回避有关文献中多次出现的“强学书局”。

      同期《万国公报》还刊有编者加的《强学会记》:“本年六月间,京师有拟开报馆之议(即梁启超在京办的《万国公报》——引者注)。南海康长素主事有为实左右之,袁慰亭观察世凯、陈次亮部郎炽、王幼霞给谏会英、丁叔衡太史立钧、翁师傅之从孙韬夫太史斌春、曾文正公之孙重伯太史广钧、礼邸之甥子爵某君、南皮张尚书之公子君立孝廉权等凡十余人,亦相与讲求中外掌故。惟日孽孽,旋以‘强学’名其会,而别设强学书局于京师,议印一切有用书籍。于是台谏、翰林之知名者,如洪右臣给谏良品、文芸阁学士廷式诸君;外僚之入觐者,如王爵棠方伯之春、程从周军门文炳、龙觐臣军门殿扬诸君先后入会,无虑数百。南皮张尚书拨款五千金,以济公用。寿州孙燮臣司公家鼐代备馆舍,以供栖止。常熟翁督平司农同和许从户都岁拨若干金,并拨发印书机器,以便开公。将来此会大成,用以转移风气,其所关系者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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