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文化冲击下中国艺术家如何自处

作者简介:
熊秉明 巴黎第三大学教授、学者 庄喆 美籍华人画家 文楼 香港美术家协会主席、雕塑家 靳尚谊 中央美术学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 朱乃正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学术委员会主任 袁运生 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 范迪安 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研究部主任

原文出处:
美术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J7
分类名称:造型艺术研究
复印期号:1999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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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西融合上有许多路可以走通

      这次学术活动的题目很有意义。80年代以来,我们一直面临东西方文化关系问题,它引发了我们许多思考。但是,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一百年来或者更长时间面临的问题,中国现代文化史就是以东西方关系为主的文化史。

      从历史上看,我们的文化受到影响,一个是印度,一个是西方。玄奘到印度取经,后来还是回到了中国。而这百年中国主要受西方影响,许多艺术家到了西方,有回有留。留下来的,带着中国的基因,在西方也能够完成他们的事业。我自己就在西方几十年了。虽然呆了很久,但所希望的还是达到东西方文化的结合。在国内的艺术家虽然受西方影响,但画家还是主体,西方来了我可以取用,可以用拿来主义,也可以不拿。可是在西方呢,从早到晚受的冲击是不停的,就象大瀑布悬头灌顶,怎样把东方和西方结合起来始终是困扰我的课题。

      我自己先学哲学,后来从哲学转到雕刻,到法国后,在大学里又教了很长时间的哲学,还研究书法和教书法,退休后又用大量时间做雕刻,也搞过一点观念艺术。我觉得,一个艺术家最切身的问题首先是我们怎样去了解别人。当前西方艺术那么混乱,我们怎样能够冷静地去看,然后是怎样去创作。

      西方艺术在20世纪经历了现代主义,现在到了后现代主义。现代主义艺术的哲学基础是社会进步观,从达尔文开始,到马克思,再到20世纪初的多家学说,社会进步观都占了主导,这种观念认为今天的东西就是好的。经过几十年,发现现代主义产生了许多弊端,于是走向后现代,要把过去好的东西找回来。今日西方文化艺术是多元的,也就是说没有一个标准,可以自己定义,自己为自己设定游戏规则。当然,你可以说人家的游戏虽然有规则,但没有玩好,也可以说人家的游戏规则太简单,玩不出什么妙处。但是,如果在他的游戏规则的内部传达了某种内容和趣味,那他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游戏,就值得我们欣赏,而且还留下一个作品。艺术在今天的确自由到绝对没有什么约束了,可是大家仍然觉得艺术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定义,你创造的游戏规则不能太复杂,太复杂就没法玩了,也不能太简单,太简单玩了一次就结束了。此外你自己的游戏还应与生命有关系,如果只是玩游戏,恐怕还不是艺术,如果在你的游戏里透露出一种人生的体验,一种生命的体验,而且很巧妙,让人看了觉得还有可以再想一想的东西,这个游戏就不止是游戏,而是作品了。我想,在今天这样一个艺术上混乱的时代,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一些隐约的道路,有一些工作的方向。

      中国传统文化的光彩

      我觉得解决中西艺术的一个途径,还是自然与人的一种结合,所谓物我合一的问题。这个物我合一并不是老生常谈的那种,它实际上是一个历史过程。我的感觉是要在认识西方之后从西方回归,回过头来看中国传统的精髓,为我所识,为我所取。例如中国传统中的诗与画,好象是一半对一半,但是它们之间有一种视觉上的联想,如果我们通过一个新的角度去看,可能是一个发挥。再一个就是线的运用。中国绘画最妙的地方大概就是线条的运用,当然我们不一定说是非要用毛笔,非要用墨,受这个限制。但是这个线的变化,如果有了对毛笔线条的了解,用一把刷子、用一把刀,甚至用手抓两下,也跟西方人用的不同。这里头有一种非常丰富的资源,我们可以在实践中去找。在我的经验中,重新看中国传统,重新看过去的遗迹变得很重要了,可以单独看书法,可以单独看绘画,可以把两个合起来看。比如看文征明的画,就有好几个固定的因素是他的独创,但又反映了艺术的基本规律,一个石头和一棵树,在山水画里是基本的元素,一个石头就代表一个面,树就是一根线。一个面跟一根线再加上点,就直接组成了一幅画,三个单元。你如果通过一种新的看法处理,就可能达到不同的创造领域。我们今天看朱屺瞻、刘海粟、林风眠,他们都是通过西方的画出发,然后又回到用中国画。在他们那一代可能还说我要重新拿起毛笔来,甚至连徐悲鸿都是这样,还是把这个宣纸拿起来好。我觉得“材料”可以打破这一观点,我们回来以后可以用更新的材料,可以传达出来不同的形式,可以做一种创新的尝试,这种可能性就是这个传统的一种价值,它始终还是有一个正待开发的一面。以这样的眼光去看传统,我觉得它是活的,它永远没有死。当然也有后来许多人说的中画西用、西画中用的问题,就好象在音乐中用管弦乐来演奏中国的传统乐曲,或是用中国的乐器来演奏西方的音乐,或者用中国的乐器奏中国的创新的音乐,我想都可以,只要用的恰当,只要内容传达的好,都可以。长期以来,我们这个中跟西分离、分割的观点始终是一个障碍,我个人觉得是要去打破的,把中与西看成是一个整体。那天我们去看法海寺,它旁边有一个小屋,展览中国岩画的照片,我过去很少见到,一看这些照片,觉得又是一个新的领域了,中国的这些岩画,和法国的、其它画家的不同,它是一种活泼的形状和线条的组织,有一块大石头,它上面的线纹好象是在说一个故事,可是它跟那个石头的形状结合成一个整体,它本身就变成一个又是雕刻,又是绘画的东西了,象一个非常大的图章。所以说,对中国传统艺术要不断地观照,以新的角度去观照它就会显示出鲜活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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