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上期拙文《香港经济：难忘的1998年》的读者一定会关心和希望了解进入1999年的香港经济会是怎样的？香港有望在今年摆脱困境走向复苏吗？ 事实上，上文写作的时间是在1998年12月中旬，虽然它对1998年香港经济发展态势已作全面概括，但毕竟到年底还有一二十天，又有新的资料和新的情况出现，还需补充。这就是说，要真正过完了1998年，才好“结帐”。 那么，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呢？ 极其困难的1998年 1998年8月的香港金融保卫战区分了这一年经济发展的轨迹。9月，港府提出改善联汇机制和金融监管的7项30式措施， 有助金融市场的进一步稳定。而当时国际经济形势的变化：亚洲金融风暴的蔓延，俄罗斯和巴西告急，国际对冲基金的失利，国际间对整个世界经济金融形势的担心和对国际合作监管资金流动的共识在增长，由美国开始的减息潮，这些情况使得1998年10月之后，香港股市喘定，10月底恒生指数重上万点，到年底的两个月中一直在万点上下徘徊。10月之后到12月，香港四度减息，有助舒困；加上港府的一些措施，楼市止跌，总的还微升半成以上。资产价格回升，人心不再那么虚怯。各业生意有些松动， 比之8月之前，香港金融市场被刻意造市炒家操控而被动挨打的局面，股市楼市一片狂跌的景象，自然有所改善了。到年底，人们的心也不那么压抑。这是一个方面。 但在另一方面，亚洲金融风暴并未止息，它的影响和后遗症则仍在继续冒出和浮现。1998年11月，失业率又上升为5.5%，这是1976 年有此纪录的22年以来最高数字。11月的通胀率是-0.7%，这是23年来所仅见的通缩。年底企业收缩，关门者时有所闻，曾是港岛铜锣湾闹区重要标志之一、营业达38年显赫一时的日本大丸百货公司于1998年12月31日结业，多少港人为之唏嘘。机构裁员、冻薪减薪、不发双粮、不发花红者比比皆是。1998年12月31日恒生指数是10048点，较头年底的10722点，下降6.3%。香港股市总市值从1997年的3.7万亿港元降至1998年年底的2.6万亿港元，在世界股市的位次从1997年底的第九位降至1998 年底的第十一位。本地消费持续放缓，私有消费开支逐季实质下降，第一季-2.6%，第二季-5.1%，第三季-10.0%。 整体投资开支第一季实质下降为-1.2%，第二季上升5.6%，而第三季则跌9.1%。作为香港经济重要支柱的对外贸易，货物出口第一季实质增长1.4%，第二季跌0.5%，第三季跌7.0%，而货物进口三季都是负增长，分别是1.7%、1.8 %和10.5%。这主要是本地内部需求下降和转口货显著下跌的结果。1998年经济增长连续三季是负增长，分别是-2.6%、-5.1%和-7.1%，第四季肯定也是负数，因此这将是本地有经济增长率纪录以来的首次全年负增长，预计会是-5%。人们担心农历新年还是一个“关”。此时外部因素仍不明朗，东邻日本经济表现大失所望，难以带领亚洲走出困境。香港金融当局提醒港人，不可大意，须提防国际对冲基金的再来。因此，到年底，人们的心还是绷得紧紧的。 有松动的一面，也有紧张的一面。事物原也是矛盾交织的。1998年的香港确实处在30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最痛苦和最困难的经济调整期。“今年的冬天比较冷”，香港人用这样的话来描写1998年的经济气候。 带着志气和信心迎新年 香港正是在这种“气温”下迎接1999年——本世纪的最后一年的。 贺年的吉祥语是Happy New Year，但港人说今年新年可是最不快乐的一年，因为1998年经济最不好。不过，谁要是在香港度过除夕夜，或是谁看过了香港除夕夜的报道，谁都会惊奇地发现香港人还是那么快乐欢快地迎接新年。 除夕夜，维多利亚公园嘉年年会，流光溢彩，歌舞欢乐气氛迫人，异于往年。铜锣湾海边的怡和炮台、尖沙嘴东中海旁、湾仔时代广场、中环兰桂坊、添马舰广场、启德机场、荃湾、沙田……到处人头攒动，游人如鲫。倒数至1999年到来，欢呼声四起，人们相拥互贺。一家报纸报道安上生动的标题：“港人除夕夜，一笑泯忧愁。” 这是“苦中作乐”？这是“强颜欢笑”？这是忘记1998年的苦和不视1999年仍旧极其严峻的现实？都不是。 香港人是真正认识到1998年的困难的。他们知道1998年难有改善或松动，但并不肯定已到达谷底。既然外围因素仍不明朗，亚洲经济尚未解困，日本经济困难重重，亚洲金融风暴尚未平息，后遗症和影响还有的是，各业生意难做，失业率还会上升，而仅仅疗伤缓解困难都需极大工夫和气力。但是香港局势再严峻，环顾世界，回望祖国，港人也还是可以快乐和值得快乐的。在这一年多的风暴日子里，依靠香港自己的经济基础、实力、地位和优势，依靠祖国和全国人民的支持，对比起亚洲其他备受金融风暴损害的国家和地区，香港所受的冲击和损失仍是区内最小的，这就值得港人更加珍惜和爱护自己的家园，虽然饱受创伤，疗治需时，但屹立未倒，港人是可为自己的地位和经受住考验而感到快乐的。 另一方面，最重要的，在经受严重风暴考验之后，香港人提高了忧患意识和危机意识，增强了调整意识，冷静地对待经济的得失，地位的优劣，已知进退。对1999年，也是较实际的看法，有新的期待和新的打算。听一听在除夕夜港人所吐的心声，读一读在元旦日各报章发表的社论，固然不少忧虑、担心、警告，但基本调子则是1999年有望否极泰来，“带着志气带着笑迎新年”，要求和谐快乐携手合作共建香港特别行政区的新一年。归根到底，快乐是要香港人自己去创造的。 现在面对的问题是新的一年，新考验、新挑战和新机遇，如何全面分析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趋利避害，特别是总结一年多来遭受前所未有的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后所得到的经验教训，积极因应困境，力求复生，并使经济更上层楼，则是香港人关注的焦点。在这里需要特别一提的是，香港人今天所面对的问题不是只为了疗伤解困，不是只为了力求复生，而要更加重视调整二字。一年多的事实和教训是极其深刻的：如过去，港人习惯于年年经济增长，年年增加工资和提高生活水平，对于经济周期性变化，经济向下调整，对失业减薪没有思想准备。又如过去，港人习惯炒股炒楼，赚快钱、虚拟资本，泡沫横生，对于埋头苦干，踏实经营、利润较少的工业相当轻视乃至不屑一顾。泡沫经济，炒风到处，恶性循环，高地价高楼价高租金高工资，香港又有多少国际竞争力？又如过去对教育、人才、科技力量未有足够的重视，今日要想创新科技建立高增值工业就谈何容易，这些都说明要增强调整意识，正确处理复苏与调整的关系，在调整中争取复苏，在复苏中进行调整，实事求是脚踏实地，固本培元，增强竞争力，去除经济泡沫，调整经济结构，改善工商环境，保持稳定增长，这样才是香港经济发展的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