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206.2;J9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60X(2023)06-0150-10 人类的身体是自然生发之物,而且是具有生命形式和生理组织的肉身和体魄。在现代科幻电影中的后人类,往往通过动物的身体、魔鬼的身体、半兽半人、半碳基半硅基的方式制造出具有人的特征或模样的赛博格,有时会把赛博格的身体赋予人类的意识,或者赋予有着某种身份通证的虚拟的身体。科幻电影可以通过人类的想象来演示后人类的各种可能性,以此预见未来。数字化的身体进入叙事领域,不仅使叙事文本的呈现方式发生改变,而且导致叙事要素和结构的变化,构成了对经典叙事学中视角、叙述者、叙事时间、叙事结构等一系列核心概念和基本理论的挑战。随着后人类时代的到来,人的主体性开始被想象的赛博格所取代,人工智能的赛博格、虚拟化的操作系统都以一种想象的方式进入人类的社会生活之中。此时的叙事不再是人,而转向了在虚拟和现实之中互动的身体,人的主体性发生了异变。此时一切事件在媒介、数据、景观中成为自身,人类置身于后人类的时空叙事之中,人类自身也成为后人类叙事的一部分。 一、后人类语境下科幻电影叙事中的身体想象 (一)科幻电影叙事中被媒介异化的身体 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提高带来了媒介技术的发展,人类可以借助媒介改变身体,使身体由碳基的身体转化为碳基、硅基等各种基质混合的身体,并改变更新着人类的思维方式和审美认识。在科幻电影的叙事中往往会借助科技的力量用媒介化的身体和景观化的场景来表现对未来的想象。科幻电影以人类的经验主义和超验主义作为时空转换的基点,常常以外星球、外星生命、超能力或时间旅行等作为主要叙事内容。1977年美国批评家伊哈布·哈桑(Ihab Hassan)提出:“‘后人类主义’(post humanism)可能作为一个可疑的新词语、一个最新的口号或仅仅是人类反复出现的自我憎恨的另一个形象出现。然而,后人类主义也可能暗示着我们文化中的一种潜能,暗示着一种努力超越自我的趋势”[1]。在科幻电影的叙事中,叙事主体成为被逐渐媒介化的身体。这些后人类的身体加入各种媒介和工具使自身得以充实,并完成各项任务。 第一种方式是把人体解构再进行重构,成为怪异的人物、怪异的身体。它以人的身体为基础,进而转化为其他野兽的身体,形成怪诞人、半人半兽、僵尸魔鬼、异形生物形象,但仍然是生物化的碳基的身体。电影中的绿巨人是介于人和兽之间的生物,绿巨人呈现出绿色的身体,身体庞大,肌肉充满力量。《水形物语》(The Shape of Water)中的半人半鱼是一种怪异生物。在科幻电影《异形》《普罗米修斯》《异形:契约》等影片中,都出现了异形的身体,这种异形的身体都和人体产生了结合,表达了人的变异,形成一种邪恶的、异质的身体。第二种就是运用机械改变人类身体的一部分,形成怪异机械化的身体。迈克尔·贝导演的科幻电影《变形金刚》中的汽车可以变为机器人,其中的大黄蜂、擎天柱都成为汽车的化身。电影《霹雳五号》中具有机械手臂的机器人的造型设计并不具备人的模样,而是机械的组合;还有的是机械和肉身人体相结合的机器人,如“钢铁侠”系列、“变形金刚”系列。第三种是以人的身体为模本,按照人的身体而复制的新人体形象,在科幻电影中表现为各种智能人、克隆人、复制人。这些后人类都保留着人的基本形象、基本形态,是主要以硅基形态为主体的存在,并且具有人的智慧。如“终结者”系列、《机械公敌》《超能查派》《星球大战》《地球停战之日》《银翼杀手》《终结者2:审判日》《发条橙》《机械姬》《E.T.外星人》等科幻电影中的后人类都是通过媒介化的身体、异质化的身体,从而成为恶魔或英雄的代言人。电影《机械姬》中的艾娃、女管家都是一身钛合金机械的框架,外部包裹着碳纤维表皮,并且嵌入了操作系统,成为智能的机器人。第四种是完全智能的操作系统,是具有数据化程序指令的后人类。身体被异化成信息系统,抽离了人的身体的具身性,身体成为信息化、程序化的操作系统,此时重要的不是人类的身体生命而是抽象的离身的信息和信息系统。这类后人类更注重智能化的开发,可以表达人的知识、情感和精神。如派克琼斯执导的科幻电影her讲述的是男主人公西奥多和一个叫萨曼莎的人工智能操作系统谈恋爱的故事。电影反思了当我们人类的爱情被商品化以后浪漫主义者的存在危机和社会资本之间的矛盾。 在科幻电影中后人类的身体在媒介化的过程中发生着异质性的变化,人类的身体在连续与断裂的发展中逐步形成由各种碳基、硅基和信息程序、数据组成的身体。一方面,人的身体通过加入媒介,使身体变成媒介化的身体。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认为媒介是人的延伸,通过媒介可以延伸人的身体,甚至精神。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在现代人体中可以嵌入假体成为机械化的、媒介化的身体。现代科技正在试图研究脑机接口,把人脑转化成芯片形式安装在机器人身上。假如人脑可以移植,那么人脑就可以借助不死的媒介化的身体得到永生。如果人得以永生,这就意味着不存在生死的概念,时间也会在人们的意识中淡化、消除。另一方面,身体在媒介化的过程中,使所有的世界都变成后人类,也称为“赛博格”。这种赛博格的身体包括了异质化的身体及其组成的世界。美国学者唐娜·哈拉维(Donna Haraway)认为赛博格是一种可操控的生物体,是一种社会现实的生物。她指出“赛博格的世界也许是现存的社会现实和身体现实,其中人们并不惧怕与动物和机器结合的亲属关系,也不怕永远只有半个身份和相互矛盾的观点”[2]。那么作为赛博格的机器人能否真正被赋予人的意识、精神和灵魂?现代的一些科幻电影叙事利用生物技术改造人类的身体,利用人工智能升级,使人类变成更高级的人工智能;作为赛博格的机器人超越人的智能,并被赋予人的意识、智慧甚至情感、灵魂。美国学者海勒(N.Katherine Hayles)指出:“后人类的观点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方法来安排和塑造人类,以便能够与智能机器严丝合缝地链接起来。在后人类看来,身体性存在与计算机仿真之间、人机关系结构与生物组织之间、机器人科技与人类目标之间,并没有本质的不同或者绝对的界线”[3](P4)。在人体媒介化的过程中,后人类借助媒介新技术,使身体的机能得到解放。同时,人类依然可以通过真实存在的网络、光纤、电源等媒介控制虚拟的后人类身体。 (二)科幻电影叙事中拟像化的身体 在科幻电影的叙事中,拟像化的身体景观成为人类意识的想象,使我们分不清真实与幻象之间的界限。后人类时代所有的媒介都不排斥自身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此时虚拟的身体、拟像的世界都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在科幻电影中通过制造虚拟身体、虚拟的场景形成景观化的世界,来完成后人类的身体叙事。一方面,在科幻电影叙事中不仅可以运用剪辑技术形成虚拟的剪辑时间,同时也可以运用意识流的拼贴方式,在有限的时间内表达无限的时空关系。另一方面,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影视的成像方式也在发生着新的变化。在电影的观看中通过IMAX银幕、3D眼镜、虚拟现实等新的拟像技术,可以让观众体验拟像化的身体。同时还可以通过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与混合现实MR、“全息视效”等技术手段增强科幻的力量。虚拟现实中的拟像技术让我们更清晰地认识人的身体。在拟像世界中,观者可以在虚拟现实中看到人的毛孔、肌肤甚至肌肉、细胞、血管等微观世界;拟像世界可以通过VR技术提高体验主体的现实感受,使观者在观影过程中获得在场感。VR技术可以生成动态的实时虚拟空间,并且可以通过辅助设备来满足人的各种视听感觉,增强人的沉浸感和在场感。AR技术则是在现实的空间中虚构一个信息客体,让观者能够更真切地感受客体。MR技术是混合现实,主要是通过虚拟客体和现实之间的混合产生虚拟的在场性。“全息成像”则是可以借助任何媒介,并且可以把虚拟的立体的物象呈现在现实空间之中,人们在不同的角度都可以观看其成像的方式。我们不难发现身体的“这种主体性是由信息论的物质性与信息的非物质性相互交叉构成的”[3](P258-259)。此时人的身体可以通过虚拟呈现技术产生更加深切的感受,虚拟呈现技术让观者体验到拟像的虚假的视像,比真实的身体更加真实。“‘真’不再是唯一的、排他的,每一种真都显现出自身的限度”[4]。科幻电影中身体成为拟像化的身体,整个科幻电影给我们造就一个拟像化、奇观化、景观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