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算法时代”导演生存的“新张力” ——“解放/重生”抑或是“再束缚”? 这是一个算法的时代。算法建构了“人们在互联网上的感知与现实”[1],潜移默化地成为无形的空气、无处不在的“幽灵”,游荡在人们的思维模式与行为逻辑之中,内置于人的同时,重构着人。 雷·库兹韦尔曾在《灵魂机器的时代:当计算机超过人类智能时》一书中指出计算机的无形内置性——“电脑大部分是看不到的,嵌装在各处——墙上、桌子上、椅子上、服饰上、珠宝上和人体内”[2]。显然,就当下而言,人们在互联网上看到的“视频”、刷到的“广告”,甚至“被1V1推荐”的产品,都已经是算法逻辑后的“呈现”。可以说,算法也已经如计算机一样,内嵌在人体内,成为人类呼吸的空气、选择的逻辑与行为的触动力,甚至成为帮助人做决定的“新型控制者”。 (一)算法时代下导演的生存张力:导演的本体性冲击与流程性解放 1.算法时代下导演的本体性冲击与结构性解体 算法重塑着人类的思维与行为模式,也给作为电影生产者的导演(抑或称之为作者、项目把关人等)带来了一种结构性冲击、本体性冲击。 罗兰·巴尔特曾在《作者之死》中宣告“文学中的作者已经‘死亡’,‘读者为王’的时代已经到来”[3]。如果那个时候只是强调受众(接受者)的重要性,强调作者在创作结束后便已经死亡,那么如今,在算法时代,“作者”(尤其是导演、作家等)可能真的要面临“创作前”的“死亡”了。 在算法时代,导演这一职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在以往,导演承担着决定影片总体内容、思想、格调与视听语言等各个方面工作的职责,在电影制作流程中是一种“中心式”的存在。正如美国电影学者波布克所言,“导演是影片的创作者。他要预先考虑整部影片,选择能赋予影片特点和力量的思想和哲学概念。他塑造画面和调整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创造能加强这些可见画面的音响元素。导演运用各种艺术元素——文学、画面、光影、音乐和戏剧,来创造完整的艺术作品”[4]。 但在算法时代,导演的这些“选择”已经完全能够依靠AI算法人工智能来完成。比如近来ChatGPT的不断出圈,以及其能够准确整合信息的能力,创作诗歌、小说等各方面的能力,都能够说明人工智能的创作力及其对“作者本体”的颠覆性冲击与“结构性冲击”。再如在电影生产领域,徐冰的团队设计了“人工智能无限电影(AIIF)项目”,该项目可谓直接结构性地颠覆了整个电影生产流程——“该项目通过在自动文本生成、场景生成、对话生成以及视频检索、文本语音合成及音乐合成方面的研究,实施了最先进的深度学习算法,构建了一个能够在没有剧组人员的情况下实时出品电影并与观众互动的软件系统”[5]。 显然,导演在算法时代,似乎面临一种“群体性失业”问题,导演这一职业已经模糊了,边界也“被迫”不再清晰,甚至从徐冰的这个“人工智能无限电影项目”之中,我们可以看到,算法极致后,导演可以完全被替代。 同时,伴随抖音短视频等短视频类影视作品的不断出现,导演这一职业也被无限放大,似乎“人人都能成为导演”“人人皆导演”:每个人都能够依靠抖音短视频下的算法功能、生成功能,生成一个“影像作品”。不仅如此,抖音为了加大App的宣传力度与推广度,还主动设立了很多“模仿”高热视频,“一键成片”的选项。显然,这也给导演群体带来了一种群体性冲击与结构性颠覆。在人人都成为导演的算法时代,如何依旧成为“被大众”认可的导演,如何使生产的作品超过有趣且又及时反馈的抖音短视频,这都在给算法时代下严格意义上的电影导演增加着生存难度。 综上所述,在算法时代,导演群体似乎在不断被放大,导演这一“职业”的“灵韵”“光圈”在“淡化”。算法又为严格意义上的“导演”提出了更高要求——导演的作品要超越一般算法逻辑生成的“短视频”,要接受长时间被“算法权力控制下习惯1V1体验的受众”的检验。 2.算法时代下导演的生产流程性解放与本体创造性优势 尼葛洛庞帝《数字化生存》一书中指出“计算不再只和计算机有关,它决定我们的生存”[6]15。如今,算法也不再只是和计算相关,算法也决定着我们的生存,甚至决定着我们的“存在”。 算法在带给导演本体性冲击与结构性解体的同时,也为导演提供着新的生存机遇。 第一,导演能够根据“算法推荐”得到想要的“大众数据”(或者说大众审美动向)。电影作为大众的艺术,掌握大众审美爱好无疑有助于导演更好地创造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而算法在这种“接受层”方面的“数据支撑”与“整合推优”,无疑在某方面能使作品更“接地气”,更能够与大众“对话”,使大众共情。 第二,导演能够依靠算法逻辑重构后的电影工业生产,提高工作效率;能够在AI算法生成与XR虚拟制作之间,准确掌握精准制作信息,甚至“解放双手”,成为一种“控屏生产电影者”。比如XR虚拟制作依靠LED显示屏呈现与数字机械臂搭配的形式,运用算法生成逻辑,能够完全解脱“人手”,让导演成为“数控人”,成为类似于“虚拟游戏”中的“游戏生产者”。 除去生产流程上的“解放”,算法也使导演本体创造性这一优势得以显现。显然,算法时代下,人人都能够成为导演,人人都能够生产影视作品,但在都进行“机械自动化”式生产生成的背景下,这便更要求导演要有敏锐的洞察力与艺术表达力,这样才能够真正吸引受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