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009(2023)01-0108-05 时间循环(Time loop)最早源于古埃及的“永恒轮回”说法，后经哲学家们的思辨凝练进而上升为哲学理论，现被广泛运用至影视作品的创作之中。古希腊时期斯多亚学派的领导人芝诺曾提出：“在命运排定的时间周期里，所有的宇宙都被大火焚毁，之后又回到原初的秩序。”其时间循环观是指真正的历史重演，即之前的事件再次以同样的面目出现[1]。传统的电影叙事，通常会遵循线性时间的叙事完整性，而不会有意去追求时间空间的重新组合，时间循环概念的出现，则冲破线性时间叙事的壁垒，通过重新组合不同时空的故事情节来实现分岔路径叙事，进而起到升华影片主题的作用，《土拨鼠之日》《明日边缘》《源代码》《忌日快乐》等影片便是此类题材的经典之作。在国产网络悬疑剧中，《开端》将国外影片惯用的时间循环进行了本土化表达，围绕“车上有炸弹，如何救下全车人?”展开叙事，在成功上演了一场看似科幻的“寻与救”的同时，也跻身为我国国产网络悬疑剧时间循环题材的破局之作。 一、时间循环：分岔路径叙事的延续与演变 时间循环因其时空交错的特点而常被用于科幻、悬疑等题材的影视剧中，也因其内容错综复杂、结构循环往复被冠以“烧脑”之名。时间循环电影的叙事基础是对未发生的“如果”(what if)进行想象，即同一事件的不同选择和结果，这种具有明确因果假设的叙事模式被大卫·波德维尔在《电影的多重未来》一文中借用博尔赫斯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中的术语称作“分岔路径叙事”[2]。“分岔”是指“从一个固定的点——分岔——然后假设性地展现各个相互排斥的行为路线，导向不同的多重未来。”[3]其叙事主要是以一个故事的多个版本为内核，展示了面对同一事件作出不同选择后可能出现的多个结果。分岔路径叙事的雏形应追溯至《剧院》《生活多美好》《萨拉戈萨手稿》等早期影片中，但此时的影片叙事仍局限在传统叙事的框架之下，一切有关主人公的“可能结果”始终被穿插于主线叙事当中。随着影片《盲打误撞》的问世，分岔路径叙事才被视作一种影视的主体叙事框架被真正接受并付诸实践。近年来，这一叙事模式在时间循环的土壤中不断创新演变，在循环原因、条件、人物等方面呈现出了较为清晰的倾向与特征。 (一)叙事惯例：循环原因的归类表达 在《电影的多重未来》一文中，大卫·波德维尔曾以《一个字头的诞生》《滑动门》《罗拉快跑》为个案，总结提出了“分岔路径叙事”的概念，后又将此类叙事所应遵循的惯例归纳为七条。为了能使“分岔”更具逻辑性，早期的创作者们会遵从惯例内容为“要是……又怎样”(What if)的叙事路径提供合理理由。大卫·波德维尔提到，分岔路径叙事电影与主流电影一样，也会使用“最后期限”或“任务指派”的衔接手段，亦即需要一个“目的”或“终点”，以便使“线性的因果更加紧密”[4]。如在《罗拉快跑》中，女主罗拉因“最后期限”进入时间循环，争分夺秒只为帮助男友曼尼筹到10万马克。在当下的时间循环类电影中，这些惯例也被运用至影片叙事的各个环节之中。如在《源代码》中，男主柯尔特·史蒂文斯因“任务指派”进入时间循环，执行一个名为“源代码”的政府实验项目；在《明日边缘》中，男主凯奇因首次出战惨烈牺牲但沾染了拟态外星生物阿尔法的血液进入时间循环；在《忌日快乐2》中，由于莱恩的科研事故造成“平行世界”的出现，致使女主泰莉进入时间循环。以上影片中主人公进入时间循环的原因或是明确的外在条件，抑或是统一的内在目的，但无论选用何种，类型化的循环原因都会贯穿至故事全局，这种沿用既有叙事惯例的创作手法则能够进一步明确剧情设置的主线与逻辑。 (二)时间周期：循环条件的程式重置 分岔有明确可辨识的节点，以便观众可以意识到这是主角可能会经历的另一种情况[3]20。这是波德维尔关于分岔路径叙事惯例的相关表述。在影片《土拨鼠之日》中，导演通过反复出现的相似画面如闹钟、收音机、路人等为观众做出标记，意在通过建构重复情景来告知观众主人公已再次进入时间循环。时间循环的计量单位是“周期”，这一术语通常用于分析按同样的顺序重复出现的若干事件或现象，指相同特征连续两次出现所经过的时间[5]。以时间循环为题材的影片大多习惯以“死亡”为周期，作为触发时间循环的开关，即进入时间循环的条件，主人公的死亡能够重置时间获得重生。如在《忌日快乐》中，女大学生泰莉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循环到生日当天；在《源代码》中，美国空军飞行员柯尔特·史蒂文斯通过死亡反复循环到列车爆炸前的8分钟；在《明日边缘》中，男主凯奇通过死亡循环往复到出战的前一天。由此可见，“死亡即重生开关”的时间循环条件已成为程式化较强的范式，如同游戏打怪升级一般，循环条件让主人公在重复中螺旋前进的同时，也有效推动了叙事链条的整体性发展。 (三)时空穿越：核心角色的功能异化 时间循环电影主要是通过赋予某个人或某几个人在特定时空内反复穿越的超能力，产生空间叠加结构的效果，进而构建出重复叙事、平行推进的叙事语境[6]。在此类型的影片中，一般都是主角在过去、现在、将来三个时空中来回循环，而影片的叙事时间线是主角想要改变的“现在”时空，一般也是主角不断回到“过去”的行为动机，在此过程中，穿越到“现在”时空的主角仍能保留“过去”时空的所有记忆，即“过去”的“将来”会发生的一切故事。如在《忌日快乐2》中，女主泰莉为了能早日摆脱时间循环，在一次又一次的“过去”时空记住了大量的量子反应器的变量和算法，从而在“现在”时空帮助莱恩、萨玛等人快速验证正确算法，充分彰显了影片核心角色的功能异化。在此类影片中，单一事件发展的多种可能和多重结果在时空循环中被不停推演，但不管经历如何重复，主人公的能动性才是故事发展的关键[5]。这些“过去”的“将来”所发生的事情因为循环出现在了“现在”时空，进而揭示了主角穿越时空保留记忆的能动所在。 二、破局创新：国产网络悬疑剧中时间循环的重塑与再造 时间循环类影片中的“循环”主要通过重新组合影片的时空而实现，具体表现为：特定的人跨越时空循环进入某一时间段，直到完成特定目标才能打破循环，恢复到原本正常的生活。尽管此类题材在国外影视创作中早已不足为奇，但在国内却并不常见，特别是在国产网络悬疑剧中更是无迹可寻，但2022年初播出的悬疑剧《开端》创新使用时间循环，填补了该类型的空白。作为一部IP改编的悬疑剧，该剧以时间循环为依托，讲述了游戏架构师肖鹤云和在校大学生李诗情一起寻找真相阻止爆炸的故事，在延续分岔叙事路径惯例规则的同时，创新性地融入了诸多本土化元素，以电子游戏中升级打怪般的形式，利用重复情景的创构、人物形象的塑造、道具场景的设计等手段将时间循环的“立与破”“反与正”“假与真”置于叙事链条中，以此来完成对时间循环这一概念的重塑与再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