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2日，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发布的《2021年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下文简称《报告》)指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络视听用户规模达到9.44亿，较之于2020年6月增长4321万，网民使用率为95.4％。①市场进一步集中，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芒果TV和哔哩哔哩五大平台占据88.3％的市场份额，网络视听产业规模破6000亿元。网络剧的快速发展对理论研究的更新提出了迫切要求，诞生于互联网语境之中的网络剧究竟有什么生态特征？它们又是由什么因素构建的？这不仅关乎研究者认识网络剧的方式和角度，更直接影响了网络剧创作的发展趋向。网络剧的创作流程一般可分为三个阶段：前期创作(选题策划+剧本创作)、中期制作(现场拍摄+后期制作)和后期宣发(投放发行+营销推广)。网络剧播出后，还将进行隐形的第四个环节：观众的审美接受。其中，前期创作和中期制作可以被统一划归为内容生产环节。整体来看，网络剧创作包含内容生产、观众接受和市场传播三个环节，每个环节都有其孕育于互联网环境的生态特征。 一、故事消费：内容生产的创新 网络剧逐渐成为主流影视产品，其实是“大叙事”凋零的预兆。日本学者大塚英志在《故事消费论》中提出了“故事消费”②的概念，他认为“大叙事”凋零的时代正式到来，消费者已不再会为一个完整的故事(“大叙事”)买单，其消费动机转向产品内部的特定部分(“小故事”)，如典型的情节桥段、具有高辨识度的人物形象等，大塚英志将这一新型消费现象称为“故事消费”。当我们观察网络剧的发展时，不难发现，故事消费的现象同样降临于网络剧生态之中。观众在接受网络剧时，倾向于有针对性地消费具体的人物形象和情节内容。 人物形象方面，互联网时代的观众对角色辨识度提出了更高要求，人物的性别、性格、年龄、职业等属性都被标签化，创作者通过对这些标签进行排列组合，探寻出一系列趋于脸谱化的人物设定。如红极一时的“霸道总裁”形象，它强调“强势”“精英”“高冷”等核心特质，虽然落实到具体文本中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形，但其核心特质始终不会动摇，并稳定地吸引着目标受众。以人物形象为基点，网络剧的观众对人物关系的消费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CP”成为网络剧内容生产的热词。“CP”一词可以被理解为“Coupling”或“Character Paring”的缩写，指两个人物的配对组合。CP配对以性别气质的双边流动为底层逻辑，着重考察人物性格标签在戏剧情境中的碰撞。网络剧中，CP配对已形成大量公式化的组合，并被广泛应用于创作中，如“霸道总裁VS傻白甜”“冷漠闷骚女VS热情开朗男”等。大部分网络剧观众在消费过程中对人物形象、人物关系有着明显的偏好，这使得网络剧的内容生产越发强调人物特质的鲜明化，以求对目标受众进行精准投放。 情节内容上，在差异化明显的各类题材中，观众对指定题材内部的特定情节、场面也有着明确的需求和偏好。甜宠剧在内容生产上对此类需求的回应最为明显。甜宠剧这一题材内部包含着大量高度类型化的情感主题，如“先婚后爱”“破镜重圆”“强制爱”等，每个主题都对应着一个可被观众预判的情感结构。在此基础上，甜宠剧的文本中存在大量模式化的情节设计，如“亲吻”“壁咚”“公主抱”等，这些设计将作为“名场面”或“关键情节点”被安置在剧情的特定位置。对于观众来说，这些看似千篇一律的情节内容是观剧中不可或缺的感性体验。为此，有大量网友自发剪辑吻戏、拥抱等情节的合集视频，观众在反复观看喜爱的情节时，可以持续获得审美愉悦。 网络剧中，这些鲜明的人物形象、稳定的情节设计可以被视为数据单元，纳入内容生产的资料库之中。这些数据单元可以被大量复制、批量生产，在故事消费时代稳定地投放给目标受众。 此外，值得注意是，在网络剧中，参与演出的明星也成为产品的数据单元之一，他/她符号化地存在于文本表象，吸引粉丝将“追星”行为引入“追剧”之中，这部分追随而来的观众对剧集本身几乎毫无兴趣，其消费动力始终以明星个人为中心。 消费模式的转换带来了生产模式的变化。为了最大限度满足观众故事消费的需求，视频网站开发了大量附加的播放功能。如爱奇艺推出了“绿镜”智能观看功能，这是一种基于海量视频观看数据之上的视频剪辑功能。“绿镜”模式下，观众可以根据性别选择男性版或女性版进行观看，还可以根据自身需求选择15、30、40分钟等不同长度的精华版来观看。由“绿镜”功能衍生出的“只看TA”功能则回应了粉丝消费的需求，“只看TA”功能下，观众可以选择只看某个演员单人出场的部分或某几个演员共同出场的部分。“关键剧情提醒”功能也被大面积应用，视频网站会在该集的进度条上标记出关键情节点，用户将鼠标放在打点上便会看见内容提要，如《约定期间爱上你》的第一集，进度条上共有三处情节点标记，内容提要分别是“苏简安被父逼回家，要求其继承公司”“不结婚就继承家业，苏简安当场自闭”“真心不敌套路深，陆薄言苏简安领证”。该功能赋予了观众极大的观剧自主权，观众可以快速检索到情节内容，自由选择停留还是跳转。此外，视频网站还设立了一系列针对内容消费的考察机制，通过算法将消费者的行为进行量化。例如集与集之间的播放量变化会被记录成波形图，观看单集时观众使用进度条的行为也会被监测和统计：哪一部分剧情被直接跳过、哪一部分剧情被反复观看……这些用户行为将转变成直观的大数据，并被迅速反馈给内容生产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