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题的提出 面对残酷的真相，艺术家们呈现出特殊的勇气。他们不仅通过艺术创作挑战艰难生活和社会议题，并以混合媒介拓展新型的空间叙事。本文探讨的正是动画纪录片和虚拟现实作品藉由社会关切成为反思不公的平台。这些艺术创作探索也推进了对更为宏观的权力空间和文化叙事的研究。 在过去的十年里，冤狱事件已成为国际化关注的重要议题，而在动画纪录片中，则更为关注监狱空间如何成为一种可能产生不公正的权力场域。波兰、罗马尼亚联合出品的《超越之路》(Crulic：The Path to Beyond，2011)和美国的《失落的真相》(Truth Has Fallen，2013年)这两部动画纪录片在对此议题的探讨中做出了尤为突出的贡献。 虚拟现实艺术家们也关注到了囚室这一社会边缘空间和司法系统中的较为隐蔽的环节。更进一步，虚拟现实艺术家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空间的密闭性和隔离功能，恰恰和VR设备带给体验者的感受有相似之处。戴上虚拟设备的同时，人的综合感知其实也被隔离开来，如同进入到一个新的封闭空间之中。这使得虚拟现实所建构的囚室能自然地让体验者产生同情心和同理心。 在某种意义上说，艺术家发现了虚拟现实现阶段的技术瓶颈而加以利用，从而建构新型封闭空间并揭示权力的叙事。譬如在2016年英国《卫报》的首部虚拟现实作品《6×9：在360度空间中探索独囚》(6×9：Explore Solitary Confinement in 360 Degree，2016，以下简称《6×9》)和在多个电影节成为焦点的《独囚之后》(After Solitary，2017)中，虚拟现实艺术家创造性地建构了“即时监狱”。并巧妙地把虚拟现实现阶段的技术弱点——即人们长期佩戴设备感到恶心或头晕——变成了特殊的囚室体验。 由此，虚拟现实建构特殊的密闭空间让人们体验被“囚禁”的感觉，每个参与个体因深切体会到身处“囚室”的孤立感，使得参与的公众整体更易被联结起来。体验者通过自身的感同身受更加关注特殊空间和边缘人群。因此，虚拟现实作品中的“囚室”建构也拓展了纪录片的形态，进而展示了跨界创作的前景和潜能。 本文从拓展动画的视角联结动画纪录片与虚拟现实，揭示跨媒介的“囚室”叙事与互动体验是为了更好地进行社会观照和搭建反思不公的平台。本文的空间叙事探索将从国际前沿的典型案例剖析中深入对更为宏观的权力空间和文化叙事的研究。 二、“囚室”的建构与空间叙事 尽管国内外学者对于动画纪录片的界定有着热烈的学术交锋，但早在1918年的《路易斯塔尼亚号的沉没》(The Sinking of the Lusitania)的问题揭示直至2008年《与巴什尔跳华尔兹》(Waltz with Bashir)对战争的反思，动画纪录片借由影像创新实践引发理论界的重新关注已成为不争的事实。尤其在2016年世界动画研究协会大会首次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举办，并把动画学术贡献奖颁发给由英国女学者安娜贝尔·霍内斯·罗伊(Annabelle Honess Roe)撰写的专著《动画纪录片》(Animated Documentary)，则更加凸显了国际学术界对于重新界定和深入研究这一影像实践及理论的决心。在这本获奖专著中，动画纪录片仍然被以一种开放的方式界定：动画纪录片的界定基于电影创作的过程与方法，牵涉到相应的主题和阐释。针对不同的数字影片，传统胶片或直接动画影片，动画纪录片的界定在于：1.是否是逐帧绘制或拍摄的。2.作者是表述世界还是想象世界。3.创作者将其视为纪录片吗?观众、电影节和评论家也将其视为纪录片吗?① 本文认为，在动画纪录片的相关创作和研究中，文化记忆理论和记忆空间理论提供了核心的方法论，即记忆具有创造图像的机能，特别是创伤性记忆的生产力。②记忆相关研究的崛起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全球性反思直接相关，它指向对幸存者的关注和对权力机制的批判。而在20世纪末的海湾战争和千禧年后的“9·11”事件中，人们看到世界仍未摆脱地区冲突、民族矛盾带来的灾难。面对战争满目疮痍，动画纪录片提供了其特有的揭示和修复方式。尤其是如上文所述，2008年《与巴士尔跳华尔兹》的成功发行，使得动画纪录片成为表述记忆的新媒介，通过重新思考创伤性记忆进行多元主题探索。③ 在这些关于社会关怀的主题中，不公正的裁决、尤其是冤狱事件已成为一个重要的议题，其中《超越之路》和美国的《失落的真相》表现得尤为突出。 动画纪录片提供了复杂记忆的曝光过程，以实拍和多元动画形态凸显不公正裁决的戕害。由此，动画纪录片成为一个个特定场景的动力装置，在层层推进的空间叙事中为遭受冤屈的无辜个体发声。动画纪录片选择不同的视角关注被权力空间所压制的个体：《超越之路》通过受害人的第一人称来揭示罗马尼亚公民克劳迪乌-克鲁利奇所遭受的冤狱屈辱和绝食抗争；《失落的真相》则结合动画与实拍再现了三个被误判的美国公民的囚室记忆。这两部动画长片都是由勇敢的女性艺术家所执导的，不仅表述了个体抗争，而且唤起了公众和艺术家群体关注监狱这一特殊的权力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