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发轫到深化,中国电影学派学术研究及其争鸣已有若干成效。虽然它还处于初级阶段,但是,关乎学理层级的哲学、美学和工业体系思考已然展开,学派研究的概念、场域、边界和方向大多有所涉及,一种基于国家电影品牌建构的战略设想渐次铺展。在此,电影表演学派研究却是有点寂静,为学界所疏离。 电影表演学派不应“失语” 表演艺术乃是电影美学系统的关键“部件”。从某种意义而言,表演的资质和风貌基本上规范了电影的资质和风貌,故而构建中国电影学派,表演学派不应“失语”或者“缺席”。它应该成为中国电影学派的关键词和主“部件”。当前,构建中国电影表演学派的重要性和紧迫性,首先是中国电影学派涉及历史文化、现实需求与国家能力,它承担的文化、政治和产业功能颇多,整体研究稍显抽象和空泛,其方向应是电影本体研究,电影本体研究绵实丰盈,学派研究方致“根深叶茂”。表演是电影本体的核心所在,可以说无成熟的表演学派。也无成熟的电影学派。显然,表演领域还是学派研究的薄弱地带。 其次,中国电影表演美学长期为西方电影表演文论所阐释与中国戏剧表演文论所规范,但是,西方文论无法准确阐释中国电影的表演实践,其原因是中国与西方存在着不可避免的“文化折扣”,以及演员生理和心理的差异性,表层貌似一致而其内在有异;戏剧文论也难以规范中国电影的表演创新,电影化与舞台化之表演争论贯穿一部漫长的中国电影史,改革开放以来即“爆发”两次“去戏剧化”的表演运动,由此,需要构建中国电影表演的知识体系,它与西方电影表演和中国戏剧表演存在着互通的关联,却并非它们的简易“翻版”,而应是地道的中国电影表演知识谱系,最终构型为国内认可和国际接受的公共电影表演体系。 再次,21世纪以降,电影表演为产业资本所裹卷,表演的价值观有所偏颇或者迷乱,缺乏一种厚重的思想支撑及其理性定力,为文化界以及社会所诟病。近年,虽然各种力量齐来“矫正”,诸如风起云涌的电视表演选秀节目,宣称是为了普及表演知识,为社会提供科学表演观,“尽管这些综艺栏目,社会评价褒贬不一,对其导师素质、竞技规则以及商业元素持有歧义,但是,它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表演文化的生态系统,促使表演回归‘正位’,开始出现风清气正的表演正能量”①。这里,只有构建中国电影表演学派,才能从根本上滋养和指引中国电影的表演实践。 中国电影表演学派,是解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元命题。从此问题意识出发,探究百年中国电影表演的文脉及其师承,在世界场域中彰显本土经验和文化立场,营建中国原创、世界认可的典范表演学派。 与学派相关的年代:三段式 中国电影表演学派,存在发生的年代和叙述的年代。发生的年代,它获得一种合法性;叙述的年代,它获得一种主体性。其实,两者是共生共荣的,历史上不断地在发生和叙述,只是叙述成为一种年代事件标志,是发生的需求及其集中言语。叙述的年代,它有三个基本文化背景:首先,它都有针对的问题,有它的表演“动力学”关系;其次,针对的问题所涉及的中国和西方的博弈关系只是表层的,表演的同化则是根本;最后,中国表演美学在此过程中呈现出了强大的包容性和吸纳性。 第一,20世纪30年代,初描民族特色“线条”。中国电影初期的表演美学,其来源可谓繁杂:有传统戏曲、文明戏、滑稽打闹剧、民间曲艺以及欧美电影等。中国电影始源为戏曲片,故戏曲和电影表演在电影史上一直形影相随,戏曲表演供给电影表演美学思想及其技法。其时,已有银幕“行当”演员说法,“悲旦”丁子明、“闺门旦”张织云、“风骚泼旦”杨耐梅以及“性格明星”王元龙、王次龙兄弟,“反派名角”王献斋、王乃东等,与戏曲表演相仿;文明戏、滑稽打闹剧表演较为写实,又摒弃男旦制,为电影表演所需求故而仿演;类型片的表演,则受欧美电影表演的影响甚深。一是外国表演理论译介,余上沅、赵太侔等将欧洲的阿道尔夫·阿庇亚、戈登·克雷的表演学说引入中国,洪深的《话剧电影表演图解》是法国却尔斯·阿拨脱的《默剧的艺术》编译,1935年前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传入中国并渐至研习高潮;二是直接从银幕上模仿欧美表演,诸如袁牧之先从外国演员所扮演角色的个性和特长着手研究,再深入个性和特长的表演方法,包括演员的脸部轮廓、眼神注视以及脸部肌肉和皱纹的应用等研究,将其作为表演的模板及其创造材料;三是形成了理论上学苏联和技术上学美国的基本表演“求援”格局。 在此过程中,中国演员并不一味照搬,而是与本土表演进行融合生成,将中国美学精神与欧美表演技法“接通”,首次明确表达了建立科学和有效的中国电影表演理论以及技法的诉求。其时表演论著,诸如石挥的《演员创作的限度》《〈秋海棠〉演员手记》,都是斯坦尼体系与中国表演实践互融新生的实用理论,深染传统戏曲的表演韵味,产生重要的电影美学影响。郑君里在《角色的诞生·自序》中对中国特色表演的“初描”成果,体现在当时一系列经典影片的表演美学之中,流露中国电影表演学派的滥觞。 第二,20世纪60年代,陶冶民族演剧体系。20世纪50年代中期,一批苏联表演专家来华教授斯坦尼体系,分别在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和北京电影学院设立研修班,黎莉莉、胡朋、凌之浩、沙莉、杨静、杨洸、张桂兰等诸演员成为学员。其时,还在《电影艺术译丛》设立“学习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剧体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排练中”专栏,译介托波尔科夫、格·克里斯蒂等苏联专家解读斯坦尼体系的文论,斯坦尼体系也成至尊的表演理论。需要关注的是,中国表演的主体性并非“消遁”,而是时隐时现。表演状况与此大同小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