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在其著作《后工业社会的来临》中将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概括为“前工业社会”“工业社会”“后工业社会”，在以信息革命为代表的“第三次浪潮”冲击中，互联网从数字化的Web2.0阶段迈向了以媒体智能化为表征的Web3.0阶段，人类社会随之进入气象万千的智能化信息时期，技术的驱动和赋能使得人们的思维模式、传播手段及感知世界的方式不断发生变化。正如传播学者曼纽尔·卡斯特尔(Manuel Castells)所预言：“我们的社会正经历着一场革命，这就是信息技术革命。在这场革命中，信息技术就像工业革命时期的能源一样重要，它重组着社会的方方面面。而根植于信息技术的网络，已成为现代社会的普遍技术范式，它使社会再结构化，改变着我们社会的形态。”① 被誉为“社会发展的晴雨表”②的纪录片也日益体现出智能化、场景化、移动化、社交化等全新发展趋向，大数据、云计算、5G、AI等网络新媒体时代层见叠出的新兴传媒技术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纪录片的视听技巧、类型样式及整体生态版图，使其逐渐步入以内容融合、渠道融合、平台融合及文化融合为方向，以跨领域创作、全媒体传播为格局的立体式融合阶段。在此语境下出现的微纪录片、VR纪录片、交互式纪录片等兼具互联网基因和个性化、定制化、互动性等特点的新品类也为传统纪录片在新媒体时代的转型和产业链的完善注入新动能，提供新思路。而处于以“万物皆媒、人机共生、自我进化”③为主要特征的智能新媒体时代，以映射现实和观照社会为诉求的纪录片能否利用方兴未艾的高科技智能手段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和进入所谓的“黄金时代”，在群雄逐鹿的激烈市场环境中实现社会意识、文化品格和市场价值的共赢，值得我们拭目以待。本文以近些年出现的各种新兴智能科技为切入点，探讨上述纪录片在媒体融合背景下的多元发展趋势和对传统固有形式的突破与拓展，并以它们为蓝本来具体阐释纪录片在新媒体时代的融合范式与转型路径。 深化融合：跨越媒介壁垒的全媒体传播图景 20世纪70年代，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尼古拉斯·尼葛洛庞蒂(Nicholas Negroponte)曾预言“媒体融合”(media convergence)的发展设想。20世纪80年代，同为该校传播学者的伊契尔·索勒·普尔(Ithiel De Sola Pool)首次在《技术自由》一书中明确提出“传播形态融合”(the convergence of modes)的概念，他认为：“媒体之间点对点的传播与大众传媒点对面的传播之间的界限，由于一种传播形态融合过程的出现，已经逐渐变得模糊。”④20世纪90年代初期出现的可以进行文字、图片、音频及视频等简单融合的计算机证实了他的推论，彼时的理论界以“竖井式倒塌”这一概念来形容报纸、广播、电视等传统垂直类媒体边缘的模糊趋势和融合现象的初现。2014年8月，中共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会议通过了《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从硬性规章上指出媒体融合要以互联网思维为基础、以先进技术为出发点、以内容建设为根本，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在内容、渠道、平台等方面深度融合。这一指导意见的出台将“媒体融合”上升至国家战略层面，也使我们意识到当前的媒体融合还属于比较浅层次的战术性融合，而这样的融合并不利于纪录片等传媒产品在新媒体时代的长远发展，因此需要向更深层次的组织结构性融合迈进，⑤即将“融合”的层面由原先的内容融合、渠道融合、终端融合等表层扩展至包含创制思维、文化内涵、市场需求等多维深层融合。 在媒体融合遍地开花的现实语境下，“纪录片产业已经构建起传统媒体、新媒体和线下活动相结合的立体传播网，覆盖大屏、小屏、院线和移动端等众多终端，互联网已经成为立体传播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传播平台，成为纪录片的新主场”⑥。过去传统媒体、新媒体、民营公司等各自为战、资源分裂的割据状态正在被融合互通、协同发展的跨媒体运作趋势所取代，其中基于互联网平台的新媒体更是在纪录片的生产发行全程中占据重要一席。而在跨越媒介壁垒的同时，构造自由开放、分工合作的全媒体传播格局也是未来纪录片在万物皆媒、人机交互的智能网络时代进一步发展的重要方向。正如学者所言：“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是一场不容回避的自我革命，特别是在新一代信息技术、新型数字经济、网络社会和新兴数字文化日益颠覆式创新的时代，尤其具有紧迫性。”⑦在2019年1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于人民日报社举行的集体学习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推动媒体融合发展、建设全媒体已然成为现阶段我们面临的一项紧迫课题。这就要求央视纪录频道、北京纪实频道(现改为冬奥纪实频道)、上海纪实频道、湖南金鹰纪实频道等兼具公信力、权威性和话语权的专业纪录片传统媒体，优酷、爱奇艺、腾讯等互动性强、时效性高、受众范围广的新媒体网站，五洲传播中心、东方良友、三多堂、大陆桥、雷禾等民间制作机构，一条、二更、梨视频、快手、抖音等自媒体平台，乃至B站、A站等二次元小众社群，以内容分销、专区合作、多屏互动等多种方式来实现连接和融合，进而打造纵横联合的全媒体纪录片文化带和网状传播格局。 各媒体平台也在进行相关作品播映和举办系列活动，为构建纪录片全媒体传播格局做出有益探索和尝试。如江苏卫视与凤凰视频于2014年合作推出的首个运用全媒体投资运营的纪录片《你所不知道的中国》，观众在观看节目的同时还可通过江苏网络电视台、“荔枝新闻”客户端、凤凰视频PC端、微博、微信等参与线上线下互动；2018年腾讯视频出品的全产业链运营的纪录片《风味人间》衍生出《风味实验室》《风味原产地》等两档网络节目，进一步深化“风味”品牌效应；央视纪录频道从2018年起将节目时长从原来常规的25分钟和50分钟两种，增加了5分钟左右的短视频和90分钟的纪录电影，实现了PC屏、App屏、大屏的“三屏合一”；2019年6月，央视网联合中国纪录片网、中国互联网电视及中国广电IPTV推出“秧纪录”智能大屏纪录院线，并定期举办名为“秧纪录放映厅”的线下主题放映交流活动，其以央视网的全媒体传播矩阵为基点来进行宣传推广，通过播映国内外优质纪录片资源来培养用户的智能大屏观影习惯，拓展纪录片的传播渠道和媒介边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