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60X(2020)02-0005-09 “黑客”(hacker)之“黑”(hack),最初也许只是指悄悄进入某个系统,满怀好奇心地探个究竟,并将结果与其他人共享,如果发现漏洞,或许还会提醒系统的管理者。在其后的演变中,一部分黑客白亮化(“见光”),凭借自己高超的信息技能成为安全专家或创业者(甚至跻身顶级富豪);另一部分黑客则灰色化,将个人犯禁活动延伸为分工协作的产业链,在边缘地带推动各种潜流。某些黑客因其打抱不平的义举而赢得了口碑,另一些黑客则因对信息秩序的扰乱和挑战蒙上恶名,后者正是“骇客”(cracker,亦译“溃客”)的由来。随着与信息技术相关的各种法律法规的日益完备,黑客的活动受到了渐趋严密的管控,有关黑客的差异化评价则在各种媒体(特别是科幻电影)中被加以放大,由此出现了从不法之徒到人类救世主等多样化描述。在西方,黑客既是信息时代的牛仔,又是科幻电影编导用以透视信息革命浪潮的透镜。作为由反文化所孕育的弄潮儿,他们构成了创意的重要切入点。本文主要从3个方面展开论述:站在黑客之外看黑客,考察黑客的历史渊源及其与科幻电影的关系;站在黑客之中看黑客,分析科幻电影中的黑客如何看待世界;站在黑客之沿看黑客,分析黑客本身的转变及其在科幻电影中的呈现。 一、黑客身份的由来 “反文化”是指一定社会中与主文化相对立的文化族群或亚文化。在欧美,浪漫主义(1790-1840)、波希米亚主义(1850-1910)、垮掉的一代(1944-1964)与嬉皮士文化(1964-1974)都被当成反文化的例证。作为术语,它在英语中出现于20世纪60年代,美国社会学家英格尔(J.Milton Yinger)所使用的是contraculture(1960)[1],目前,后者更为常见。就其思想观念和行为倾向而言,黑客都是属于反文化阵营的。20世纪下半叶问世的计算机网络构成了赛伯空间的物理基础。这一空间最初曾被视为现实统治鞭长莫及的乐土,反文化迅速在其间生长和蔓延,有关黑客在那儿出没的各种新闻也因此成为科幻电影创意的借鉴。 (一)寻求独立:黑客与朋克的交集 黑客与朋克都有反文化背景,而且都经历了世代演变。20纪中叶,他们之间的交集主要体现在赛伯朋克上。赛伯朋克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的新浪潮科幻运动,主要是指以计算机或信息技术为题材的文艺作品,经常涉及赛伯空间、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要素,以黑客、电子人、反英雄等为主人公,对腐败政府和不法企业加以批判,具备恶托邦色彩。倡导者有美国作家吉布森(William Gibson)、斯蒂芬森(Neal Stephenson)、狄克(Philip K.Dick)等。在科幻电影领域,《银翼杀手》(Bladerunner,1982)是赛伯朋克的代表作,根据狄克的小说改编。与之同时代的黑客则源于程序员亚文化。他们集中在麻省理工学院、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卡耐基·梅隆大学等高校,其共同特点是热衷于开发软件并彼此共享,追求探索自由而敌视保密,强调理性而反对权威。这些人认为自己的工作是挑战计算机科学的旧模式,将“黑”当成一种观念体操。黑客的形象固然出现在赛伯朋克风格的作品中,赛伯朋克风格的作品也为现实生活中的黑客所欣赏,但二者毕竟是有差别的。他们的相通之处在于黑客精神,相异之处则在于以现实或幻想为依托。 自从20世纪中叶第五次信息革命爆发以来,计算机经历了以大型机、个人计算机、互联网、移动互联网为标志的4个发展阶段。黑客与朋克的活动环境也相应发生变化。大约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出现了与互联网共舞的网络黑客和网络朋克。二者相互渗透的结果之一是“网络朋客”的问世。孙伟平将黑客定义为“利用某种技术手段,非法进入其权限以外的电脑网络空间的人。”它包括:(1)网络快客,特点是颇具侠义心肠而又对网络世界的既定秩序不满,相信计算机是解放人类的一把钥匙,它可以使全人类获得知识[2]。(2)网络朋客,类似于西方的“嬉皮士”,玩世不恭,别出心裁,往往视社会为玩物,视生活为儿戏,以游戏人生为目的。这些人在网上,也许给不少人带来了乐趣,但恐怕也让很多人叫苦不迭。例如,这些网络朋客喜欢进入他人的电脑中,或在其中增添一些信息(内容如加入一则笑话以娱人或自娱等),或者对他人主页上的资料、信息进行更改。(3)网络骇客,违背了早期黑客传统,其目的不再单纯,自己的个人利益终于被放在了第一位[3]。孙伟平认为,网络朋客是黑客的一个类别。 不论“朋克”或“朋客”,都是punk的音译。若意译的话,punk作为形容词是指无用的、低劣的,作为名词是指废物、小阿飞或年轻无知的人。尽管如此,如果这些人掌握了信息技术的话,就有可能作为黑客做出令人惊叹的大事来,至少在科幻电影中是如此。例如,美国《割草者2》(The Lawnmower Man 2,1996)描写业界大亨沃克让有智力缺陷的割草者开发特殊芯片,将全世界的计算机联成一个网络,以便自己控制和利用它。挫败其图谋的正是一群少年黑客,还有虚拟现实的发明者。当黑客也因此成为某些年轻人的梦想。例如,墨、美合拍片《睡眠经销商》(Sleep Dealer,2008)中的墨西哥农村少年就向往去北方大城市的工厂玩电子、当黑客,为此每夜用自制无线电截听消息。 (二)电信技术:黑客与飞客的交集 就在电信系统从事越轨活动而言,网络黑客上承于电话飞客(Phone Phreaker)。这些人擅长对电信系统实施反向工程,以盗打电话著称。黑客刊物《2600黑客月刊》(2600 The Hacker Quarterly,1984-)体现了上述两种社会角色之间的联系。标题中的数字源于电话飞客盗打长途时使用的破解频率。这本刊物起源于BBS,其编辑戈德斯坦(Emmanuel Goldstein)曾出版精装本《2600集锦:黑客的奥德赛》(2009)、《亲爱的黑客:致2600编辑的信件》(2010)等,反映了不同倾向的黑客及其粉丝的观点[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