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是指以信息网络技术为核心，以互联网为载体的数字化技术发展和运用所构成的一切经济活动①。数字化技术(信息网络技术)对社会生产的各个领域产生深刻影响，推动生产力快速发展。在目前全球工业经济产能过剩的大背景下，数字化从资本积累所赖以维持的物质条件、劳动以及生产过程全维度扩展了资本攫取剩余价值的社会物质基础，这意味着积累进入了“数字化”循环的新阶段②。这是由资本主义生产力—生产关系基本矛盾范畴中的各种具体矛盾推动和实现的。 一、数字化条件下积累的物质条件的变革及其矛盾 1.数字公共品商品化并被纳入企业不变资本 在数字经济中，数据一跃成为生产要素。[1]数据是数字化了的知识和信息，运用各种算法对原始信息进行层层数字化处理的过程正是云计算，因此云计算被公认为是数字经济的生产力。③本文的分析将证明，云计算代表高效率组织协调劳动、知识及其他物质生产要素的能力，它通过实现要素之间的协作而提高生产效率，这也正是数字生产力的源泉。腾讯研究院用“云计算”使用数量，即“云化程度”，作为衡量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指标，2016、2017和2018年全国的用云量分别为102.44点、146.04点、464.78点。[2]通过对多个城市数据的测算发现，用云量和GDP之间具有显著的正相关性，用云量每增加一个点，GDP大致增加230.9亿元。[3] 第一，云计算的前提是建立强大的连接，数字经济的关键特征是“强连接”，无论是作为硬科技的信息技术产业的兴起，还是它与传统产业相结合实现的效率提升，都依赖于数据连接传输功能的开发及其应用。由此可见，互联网作为数字媒介，已然成为数字经济的基础设施，如果离开了互联网，就没有数据的传输，数字经济便无从谈起。 第二，云计算离不开互联网上星罗棋布的数据结点——云平台，它们由大型电子设备组构成。这些云平台借助互联网信息高速公路，以数字化形式收集、输入并存储原始信息，并对这些初级数据进行加工、计算，方才形成更高信息含量的数据，这些具有更高价值的数字信息再通过互联网传输到客户端，才能被有效利用。每个云平台所构成的数字生态系统，不仅是非竞争性的，而且，这个数字系统的进入者和使用者越多，云平台所接收和处理的交互数据量就越大，由此所产生的知识和信息即大数据越全面和准确，进而云平台提供的信息服务水平就越高，消费者便能从平台使用中获得更大的使用价值或者消费福利，从而越来越多的消费者被吸引到这个数字生态系统中。显然，在容量限度内，云平台的使用不仅没有拥挤性，反而具有显著的互动协作效应，这决定了云平台的数字公共品属性。 第三，与传统公共品不同，虽然互联网和云平台具有使用的非竞争性特征，但它们却同时具有显著的排他性特征，这是由信息网络技术特点和发展水平所决定的。作为互联网和云平台赖以运行的技术保障，现代信息网络技术(数字化技术)实现了对互联网和云平台使用权的低成本、高效率排他处置。互联网用户只要流量费用耗尽，就会被自动停网；如果不支付费用，自然无法进入云平台提供的数字生态系统，获得其数据计算和交换服务。数字基础设施和公共品的这种排他性，与工业经济中提供生产和生活共同条件的基础设施，比如水、电管网等市政工程，或者像公共绿地这样的一般公共品的非排他性形成了显著区别。 排他性意味着投资于互联网和云平台具有可预期的盈利能力，这一点成为私人企业参与市场供给的动力。当代互联网和云平台的供给主体是企业而不是政府，互联网一般由电信运营商提供，而云平台则由大型高科技企业经营，比如国际知名的亚马逊、脸书，中国的阿里巴巴、百度、京东等。互联网和云平台的投资规模大，属于自然垄断产业，因此，数字公共品领域形成的是寡头垄断市场结构，垄断企业构建的云平台除了满足企业自身的运营需要，剩余的数字计算能力和空间还出租给其他企业和科研院所及高校使用，两种使用渠道都为企业带来了盈利。总之，数字基础设施及其他公共品，与工业基础设施及其他公共品具有不同的特征属性，后者一般由政府主导供给并运营，其投资主要基于社会性、公益性和先行性，通常不以短期商业利润为目标；与之相比较，数字公共品不仅由私人企业主导，以获取利润为目的进行生产和供给，而且互联网和云平台还进一步成为企业的不变资本，被企业加以运营或者出租进而从中获取利润。 2.数字化技术将资本盈利的物质条件延伸至私人生活资料领域 越来越多的数字化技术被应用在传统经济领域，它打破了私人所有权对物品使用的固有限制。信息网络技术可以甄别物品在时间和空间上的使用“空档”，如果市场环境能够确保使用权在经济上的实现，就可以借助网络信息的实时更新和传递，对私人生活资料空置的使用权进行有效配置、利用。网络信息技术弱化了私人所有权对使用权的竞争性约束。数字平台企业正是利用了这一技术特点，将参与共享的私人生活资料拓展为企业盈利的物质条件，实质上是资本权利在物权领域的延伸。 像优步、爱彼迎这样的平台企业，虽然并没有像使用企业自有资产那样直接使用私家汽车和私人住宅，但却从这些私人生活资料的“共享”中抽取利润。平台企业通过对私家汽车和住宅使用信息的收集和数字化处理、传输等服务，协调这些私人物品的使用时间和使用空间，提高它们的使用效率。据此，为私人物品搭建“共享”平台的数字企业，将其获取利润的物质条件延伸到不变资本之外，它们凭借着对数据这种数字生产资料的掌控，为自己节省了预付资本，转而用他人财产为企业盈利。爱彼迎在全球191个国家和地区，6.5万座城市，拥有400多万套房源，接待超过2.6亿人次的游客。截至2017年，它在中国的房源超过15万套，同比增长100％；在过去的12个月里，有225万中国用户使用它，同比增长287％。[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