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所未有的文化改铸和重构中,以张艺媒、陈凯歌为代表的第五代导演的民俗奇观与宅院文化已在极度的成功中山穷水尽;而新生的第六代导演群落以全新的电影思维方式、文化内蕴和美学品格颠覆了第五代电影的结构模式和叙事话语,给当下低迷的银幕世界注入了清新的活力,成为九十年代中国电影一个极其重要的文化景观。 关于第六代导演群落 作为一个稳定的“代”的电影导演群落,也许第六代还远远显得稚嫩。难怪张艺谋说:如果把第六代捆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姜文[1]。尽管张艺谋似乎并不看好电影学院或戏剧学院出生的这批后辈导演,而他们的作品也没有能像第五代那样以一个整体而震撼影坛,但是在中国电影体制的转型中,第六代导演群落却在悄然崛起:胡雪杨、张元、王小帅、管虎、吴文光、李欣、阿年、陆学长、何建军、娄烨、邬迪等一连串陌生却充满朝气的名字渐渐为观众熟知和关注;《留守女士》、《湮没的青春》、《北京杂种》、《冬春的日子》、《流浪北京》、《悬恋》、《牵牛花》、《周末情人》、《炎热的城市》、《巫山云雨》等一批影片以对第五代电影模式的抗拒,裸露生命的真实状态,追求生存还原,自觉摈弃民族寓言和个人神话,受到国内外电影界的广泛注目。 对第六代导演群落的指称,目前尚不统一,理论界既有人名之曰“后五代”,亦有人称之为“新生代”。其实,他们是由两个彼此无关却又相互联系的创作群体组成:一是由北京电影学院85、87级部分毕业生组成的创作群体;另一群体是一批毕业于戏剧学院或艺术学院的青年艺术家与青年电视工作者。 这群从学校到学校的“新生代”导演不像“三谢”、赵焕章、吴贻弓、吴天明、滕文骥、陈凯歌、张军钊、黄建新等前“代”导演那样,拥有丰厚的人生经历和生命体验。他们的生活积累主要来源于城市空间内繁复的社会生活和光怪陆离的人生百态,加上他们对自己同龄人的生存情境有着深刻的体悟,因此他们的电影大多以表现当代都市年轻人生存状态的内容为题材,而且大多选择都市社会边缘人物作为影片的主人公,如《湮没的青春》中的打工仔罗小绪和“金丝鸟”敬欧太太,《感光时代》中的摄影师马一鸣等等,表现出青年导演们对现实人生的关注和思考。著名导演谢飞认为,尽管从技巧上说,第六代导演“片子的节奏处理、影调控制以及电影感都是很光彩的”,但是,第六代导演群落是边工作边走入社会的,“那么,进入社会以后,如何去深入地了解我们的社会,了解我们的民族和文化最根本的东西,这才是他们中的一些人能成大器的关键。”[2] 对第五代电影的文化突围 自1984年陈凯歌的《黄土地》到1994年张艺谋的《活着》在戛纳电影节获奖,十多年里第五代导演不但全然改变了中国艺术电影传统的历史面貌,更实现了中国电影与世界电影的对话和接轨。但是,以张艺谋、陈凯歌领衔的第五代中国艺术电影,在构建起一种中国艺术电影/乡土电影模式的同时,也铸造出一个个充满畸趣的现代中国伪民俗神话,“为西方观众和电影节提供了一种来自‘中国’的‘他者’的文化消费,使西方对于第三世界的欲望与幻象获得最大限度的满足”[3],从而为当代中国艺术电影确立了一种被西方世界的心理期待预制了的中国电影范式。这也便是黄建新的《轮回》、周晓文的《疯狂的代价》两部表现中国都市生活的影片不为西柏林电影节接纳和认同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这二片在西方文化语境里太不“中国化”了。要想在西方电影节获得认同,只好沿袭张艺谋式的电影摹本,继续去演绎这个被西方预设的文化/电影模式。于是,黄建新拍了《五魁》,周晓文拍了《二嫫》(95年获“玛雅美洲豹金奖”),与何平的《炮打双灯》、刘苗苗的《家丑》、李少红的《红粉》(95年在第45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获“最佳视觉效果银熊奖”)一起构成了第五代中国艺术电影日落前的辉煌。 自90年代以降,中国第六代电影导演群落带着对历史的敬意,裹挟着后现代主义的文化色彩,以解构性的戏谑背弃了第五代中国艺术电影的话语模式。他们虽不足以威胁第五代电影的生存,也未形成中国新一代艺术电影的强势,但确已构成了对第五代电影/文化屏障的历史性跨越。 在电影的题材内容上,第六代电影面向现实和都市,既不像第五代那样遥望历史和土地,也不像第五代那样编织着一个个关于中华民族的寓言故事,“以工巧营造沉重”,而是记述着对当下生活的经历和生命体验。李俊的《上海往事》,透过一段弥漫在30年代上海滩的朦胧而悠长的情愫,折射出历史的变迁和人生的无常;胡雪杨的《牵牛花》借助于一个患梦游症的少年在“文革”时期寄住到农村中的特殊经历,揭示了人性中“恶”的膨胀,以及那个特殊年代中的恐怖暴行;陆学长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将镜头对准一个酷爱音乐的年轻人在“文革”和改革时代中的成长历程,揭示当代青年是如何对待人生和实现人生价值的;王小帅着手拍摄的一部描述打工仔(妹)感情生活的影片《越南姑娘》,则力图诠释人与人之间的亲善、依赖和互相慰藉这样的人生命题。总之,在第六代电影中似乎很难找到与第五代导演共有的“电影话语”——淡化戏剧性较强的情节张力,强调电影画面的造型功能,以及影片中渗透的深厚的民族文化反思和强烈的优患意识;迎面扑来的是浓郁的时代气息,电影画面真实、自然地展现着各式各样的现实生活情态,给人一种亲切感和逼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