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是不平凡的一年。中共中央十四届六中全会关于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决议吹拂华夏大地,反腐倡廉仍是社会关注热点,红军长征60周年纪念活动高举弘扬民族精神的旗帜,国有企业改革进一步走向深化……所有这些带来电视剧的热点交错叠出,在不同程度上反映着复杂的生活现实和多样化的社会心态。 以跨年度电视剧《苍天在上》为发端,继之以《英雄无悔》、《反贪局长》、《中国检查官》等一批纪实性电视剧形成连续冲击波。以反腐败为核心的大法制题材电视剧持续升温,反映了党的决心,反映了民声民气。特别是轰动全国的38集电视连续剧《英雄无悔》,有丰富的情节,有精美的包装,更突出了当代英雄人格的魅力。16集电视系列剧《中国检查官》以若干独立的故事组成,以三言二拍式的情节叙事方式,寓示了一个个启人深思的法制与人生的哲理。法制剧的热点形成,反映了创作和观赏双方的政治热情的回归。与当年《新星》热不同,这种热情不再是理想主义的寄托,而是清醒地看到:不反腐败,改革就不能深化。 1996年是长征60周年纪念,长征题材纪实专题片大量涌出。与之相比,长征题材的电视剧似乎数量不多,但出色的有《遵义会议》,宏观地再现了历史风云中舵手形象,还有10集电视剧《长征岁月》。《长》剧在已有定评的长征历史面前,不是一般地表现英雄气概,而是刻意追求历史风貌的真实(红军要与敌人斗,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斗,还要与自己队伍中的动摇、消沉、疾病、死亡进行抗争),并且向着艺术表现的更为情感化、更为个性化方面迈出扎实的一步。以汤三妮为代表的红军战士形象告诉我们,长征精神既属于历史,也属于今天和明天。 当代军事题材剧作继续着去年的良好势头,以《大漠丰碑》、《青山巍巍》为代表的一批反映当代军人奉献和牺牲精神的作品为荧屏增光添彩。这些作品都带有军事“行业”特点——反映着不同军兵种和不同任务的特殊性,但决不停留在这个层面,而是向着人民军队的本质精神拓进,以军人对自己事业的痴迷与执著,为时代树立足资效仿的社会理想和道德理想的楷模。江泽民主席题写片名的电视剧《大漠丰碑》,以中央军委命名的模范团长李国安事迹为原型,大胆运用电影语言,刻划军人气质和军人精神,营造“战争”氛围,使当代英雄题材颇具视觉冲击力和感染力,显示了青年导演宁海强独特的风格追求。《伊木河的小老兵》(上下集),从一个儿童的心理视角折射出边防军人的可亲可敬可爱。 “贵族”生活的电视剧在观众心中降温。有代表性的是根据梁凤仪小说改编的、以大富豪荣氏家族为中心的长篇电视剧《大家族》,尽管剧中有激烈的商战风云及人物的感情纠葛,有明星出演,却并未引起大众观赏热度。相反,以电视剧《走过冬天的女人》(表现下岗女工生活)为代表的平民电视剧,牵动着观众的心,反映了民众更加关注现实,关注自身,更趋务实。岁末,长篇电视剧《浦江叙事》表现上海中华针织厂从低谷走向辉煌的改革过程,刻划了一批决策人、白领人、下岗女工的精神风貌,剧作的思想深度、问题深度和人物性格表现均有新意。该剧振奋着一种精神:改革一定能够成功,即使含着眼泪也应为之奋斗。孙淳饰演的厂长罗逸明是有缺陷的好人,一个有缺点的人,他决不是什么无私的英雄,而是有着强烈的个人欲望,在投身改革中才逐渐完好起来。我们在赞颂理想人格的同时,可以从罗逸明身上更多地感触自身,寻求进步。这部剧作的大受欢迎表明了普通人对普通生活热情的回归。与当年《渴望》热不同的是,创作者和观众都不再回避现实,而是清醒于无论政治改革还是经济改革与人自身的密切关系。 随着全面改革带来的社会心理变异,《渴望》的热度不复再现,但《咱爸咱妈》、《承诺》、《男人没烦恼》等生活题材电视剧更具现实感。22集电视剧《咱爸咱妈》以提倡孝道为主旨,弘扬中华传统美德,在相当程度上赢得了观众。这类以小题材表现大主题的剧作警示我们:对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遗忘,我们民族精神将面临断种的危险。《爱情为你遮风雨》、《空港塔台》等现实生活题材作品则从群体的角度完成进步价值观念的确立。 农村题材剧的创作似乎是个平年,但仍有20集连续剧《情债》、16集剧《大凌河》、单本剧《山爷》等长短作品问世。《情债》中那种本属于旧时代的畸形的婚姻关系——男人无力独自养家而不得不另招一个男人加入家庭,成为两个男人共有一个女人的性关系,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死灰复燃。而全剧着力表现的是,中国农民在改革开放的时代,在解决温饱的道路上,开始卸下生活的重负,医治心灵的创伤,坚决地丢弃历史和民俗中那些落后的东西,因而使得剧作对贫穷和落后的批判、对新时代和新生活的歌颂,具有深度和力度。《大凌河》以辽西走廊农村生活为背景,以鼓乐世家的命运遭际为主线,囊括了共和国40多年农村坎坷的历程,尤其是18年来改革在农村艰难而又胜利的进程,包容着饱经沧桑的我国农民阶层社会观念、历史观念、伦理道德观念的深刻变化,其中社会风气、人际关系、反腐倡廉等等社会问题都有所展现、有所触及、有所披露。电视短剧《山爷》塑造了一个今日愚公形象。年逾古稀的五保老人山爷三年里只身承包荒山,生命不息,植树不止,甚至把自己的棺木卖掉买树苗,因为他在生死关上升华了一种境界:人死了要埋在心里,不让人家戳脊梁骨,这才叫死的是地方哩。全片无主题歌,采用古乐器埙的淡淡独奏,展现了华夏古老文化沧桑之感和东方神话式的浪漫与悲壮。 历史剧作品不少,值得提到的是策划于8年前的18集电视剧《远东阴谋》,以大气磅礴的历史感和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揭露震撼了观众,并在历史的人格化方面作了相应的努力。表现北平解放前夕斗争的历史剧《第二条战线》、《隋唐演义》均反响不大。20集古装剧《孟姜女》,将传颂久远的动人情节弃如敝屣,乱造一个把范杞梁爱得死去活来的公主及一个与范争风吃醋的李斯将军的侄子,令人叹憾。 现在,涉足影视圈的单位和个人越来越多,剧作数量空前,1996年各地上报广电部列入拍摄计划的电视剧达10900多部(集),其中送中央台播出的有3000部(集),能够通过审查得以播出的只有一半。从播出的剧作看,艺术质量仍是参差不齐,粗制的问题比比皆是。存在的问题主要是拖的趋势仍未得到有效控制,长剧仍是一往无前。有的题材拍过电影,同时又抻出长达20集的“水漫金山”电视剧。在加强电视短剧创作的呼吁声中,1996年10月15日,中央电视台举办了优秀短剧展播,但没能引起轰动效应。中央电视台副总编、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副主任陈汉元预言:长篇连续剧终将退出黄金时间,进入黄金时间的有可能是中篇连续剧或者单本剧。然而,短剧真正热起来尚需多种条件。另外,粗疏之作数量不少,即使如《苍天在上》、《英雄无悔》等优秀剧作仍有一些疏漏处难从观众眼中滑脱。远离生活的内容太多,诸如城市生活片商战加情战的模式化,人物表现总是围着宾馆舞厅转,不是张三和李四有旧情,就是王五和赵六有染,发展到老学者与小保姆、老年老板与少妇甚至少女的恋情。农村片,人物缺少甚至没有农村味,北方南方的农村没区别,人物性格、命运、故事发展主线和结局差不多等等。普遍存在对电视视象语言方面重视不够,成熟的影象风格尚未见到。还有的剧作存在主题思想、人物思想或人物表现方面的问题,有的宣传了落后过时的思想意识,有的存在低级和庸俗内容,在故事、人物及表现手法上雷同,一窝蜂拍历史片,而教育题材剧作却相当贫乏。当我们回顾取得成绩时,不能对留下的教训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