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夷:郑教授,您在电影摄影教学领域辛勤耕耘几十年,为中国的电影摄影教育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请就所关心的电影问题谈谈您的观点。 电影摄影应该深入地多方面地表现人的感情 郑:我曾在《电影摄影造型基础》中概括电影摄影通过四种手段提供了五种功能,提供了四个表现形态。因此就不能局限于从表面上拍现象,拍事实,拍事实所提供的原始状态。艺术就是写情的,就是写内心、写精神世界的,因此就应该深入。而电影摄影就提供了非常丰富的语言。人物有意识的、潜意识的、无意识的部分,电影都可以揭示。这些正是应该提倡的。你越是写深了,写动情了,人家才愿意看。 一个艺术家看到的是别人看不到的。你看得比普通人深,透,而你看到的可能别人视而不见。由你告诉他了,一下子点破了,使他感到一种彻悟。不管从智慧上启发他,还是从情感上丰富他,陶冶他,他都感到有收获。如果是常识,你还说教,他怎么会有兴趣?即使不识字,不等于没有知识,他感情丰富的程度,感情的智商不会比一般有“文化”的人低。 知识是学来的,情感是通过生活丰富的。经历得多,就有丰富的感情。他体验过的很可能是我们没经历的。人类的情感电影都能表现。 电影创作应提集体创作 郑:编、导、演、摄、录、美,电影是集体创作。现在说电影作者是导演。我认为提导演为主是对的,但必须进行集体创作。 大家都在创造银幕形象,各部门各用自己的语言来创造,哪个语言不到位,银幕形象都可能是不完美的。也不是说你导演理解了,你就可以叫别人到位了。我们说导演为主,他必须是水平高、认识深的,能够整体把握这个作品,同时能组织和动员大家都到位,各尽其职。而每个人的水平在他那个专业中也应该是最高的。他应该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把银幕形象塑造得非常完整。电影不像小说,再大能力的人也不能把一部影片的各个环节都揽在自己手中。即使像卓别林、邦达尔丘克那样,编、导、演甚至音乐都自己干,也只能有那么几个部分可能参与。更何况这种情况为数不多,正常情况是各司其职。有人统计过,一部电影要有一百七十多个行业的参与才能完成。如胶片制造,摄影机制造。就拿摄影来说吧,从机器到光学到化学,大概也得有一、二十个专业的参与。摄影这个行当本身是单一的,但一个搞摄影的应该懂得光学,懂得物理,懂得化学,要处理光线。作为一个电影的参与者,他只不过是编、导、演、摄、录、美等七、八个专业中的一份子,而这七、八个专业合拢来才形成一部影片。恰当地说,电影应提集体创作。 如果抓住了这个不同,而每一个专业又知道自己的语言是什么,语言能够到什么程度,那这个电影就上去了。 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别的不敢说,但这一点是比较实在的。学的专业不仅仅局限于自己这一部门。导演要学摄影,学编剧;摄影要学导演,要有点编剧知识,要学美工。因此现在有许多学生可以改行了。导演就有许多是改行了。但是摄影、美工、表演改导演的多,导演没有一个能改行的。他不可能。一个导演再聪明,也不可能在一部片子里既干导演又干摄影,搞摄影的也得有一个副手在那儿盯着。 田:你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郑:即使是摄影改行当导演,我觉得也应该只是个例而不是惯例。作为个例可以,因为人确实有聪明的。作为惯例他应该学了什么就应该钻下去,充分发挥出来。高科技就得都是专家,而不能是半瓶子醋。应该说,有摄影改导演的,摄影是一流的,但导演是二流的。 当然,相对来说,比较电影化的还是由美工、摄影改为导演的。而我们专门学导演的或老一代的导演(电影思维)基本上是戏剧化的。 电影摄影手段及表现的可能性 田:请概略谈谈电影摄影的基本手段及表现可能性。 郑:电影摄影具有四种表现手段:光学的,光线的,色阶的,运动的。加上构图,构图又称手段,它是结构。 光学手段即聚焦成像。你没有聚焦成像,它不成像。犹如盲人由于没有聚焦成像,脑子里便成不了像。正常人眼睛里有个玻璃晶体,机器就是通过镜头代替人的眼睛,是人眼的物理化,原理是一样的。聚焦成像你就得纪录到胶片上,或录像带上。用什么来记呢?用阶调,用色彩。其次电影的特长是可以用运动把对象物的形、质、色表现出来。运动带来时空,就丰富了电影的表现力。 电影不仅能记录运动——记录对象自身的运动,自身的形、质、色,同时又能体现创作者以运动的方式观察、表现生活的一种方法。影片的运动是创作者用特定的方式让观众去观看的。对象的具体存在和特殊的表现方式的结合构成了一个形象,代替了观众的视点或强制了观众的视点。观众的自由选择、个人的愿望和注意力被剥夺了。艺术也就在这儿。你既然剥夺他你就得给予他什么。你给予的东西他满足了,那么你算艺术品了,他不满足,你不符合他的要求,你就强制了他,那他就反感,他甚至于要遗弃这东西。从这点说,艺术家要合情合理。在这点上,我同意集体无意识。不管是谁,他都有常人有的东西。作为艺术家,你不仅应该有常人有的,而且你应该反映常人要注意、关心、重视的那些东西。 如何理解电影艺术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