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叙事电影的语篇关联性建构机制

       中图分类号：J9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646(2017)04-0053-06

       一、引言

       关联理论认为，语篇的连贯衔接需要通过多种手段实现，传递了言语表达的明示意义和隐含意义，以及来自语篇内语境和语篇外语境的意义。对于人物众多、情节复杂的群像叙事电影而言，环境与道具语言、话语信息、非语言信息和社会历史文化背景都是不可或缺的意义要素[1]。2001年阿尔特·奥特曼导演的群像电影《高斯福庄园》，叙述了1932年11月一家英国庄园由打猎引发的谋杀案。然而，该影片的主旨并非破解谋杀迷局，而是揭示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英国庄园贵族阶层的经济衰退和道德没落，和他们拒绝适应社会转型的偏执[2]。国内的研究大多针对奥特曼的导演手法，对电影叙事本身的解读却偏于浮泛[2-4]。本文借助关联理论的语境观和语篇衔接机制，对该电影重新梳理，从语篇外语境联接、人物关系联接、言语联接、非语言联接四个方面探索《高斯福庄园》的语篇关联性建构。

       二、关联理论的语境观和语篇关联性

       关联理论认为交际就是凭借双方的认知能力建立话题之间的最大关联，或者凭借交际原则对于话语信息进行推理，从而建立最佳关联。为了能够以较小的努力成本获得足够的交际信息，交际者必须对双方的语境资源判断与预测，达到信息互明[5-7]。对于小说文本而言，作者虽然缺席，但是通过调控叙事手段和人物言语行为传递他的创作意图。读者通过揣测作者的叙事手段、小说的结构、叙述性文字等显性信息，以及社会背景蕴含的隐性信息建构语篇关联性，获得阅读审美体验。这种关联性既能将无序叙事中的隐含逻辑显性化重组，也能诠释不合作交际导致的非理性行为[8，9]。广义的现代文本阅读也包括导演—作品—观众之间寻求最大关联和最佳关联的过程。近几年涌现出许多关于群像叙事作品关联性的研究：如，群像电影的角色关系(《撞车》)、复杂的主题(《云图》)、后现代魔幻叙事(《盗梦空间》)、碎片化叙事(《致命魔术》)。这些研究都有一个共同的指向性，即，动态语境在影视语篇关联性建构中的关键作用[10，11]。

       传统的语境观强调语篇内语境，认为语境是已知的或给定的，先于交际行为而存在。但是，任何语篇单纯依赖语言形式体现的意义都是不完整的，因为总有一些意义是由外部因素决定的。Sperber & Wilson提出的动态语境是一个在互动过程中为了正确理解话语而形成的、发展的心理建构体，是听话人有关世界的所有假设子集。只有当信息提供者的明示信息与接受者的认知语境相互作用，并产生语境化效果才能证明语篇关联性。不同的交际行为所需要的语境因素是不同的，是交际双方不断选择、调整、顺应后达到的内部语境和外部语境的连贯和统一[5]。因此，王军认为关联理论的新语境观“不仅仅指传统意义上的上下文和说话时的社交环境，它还是一组可以用来解释发话人意图的假设，设计交际双方的各种信念设想、期待、记忆等。几乎都涉及以下三个内容：上下文，会话含义和百科知识[12]91。”语境化意义就是语言的复杂性、语境范畴的界定、语境的可及性等要素不断冲突、强化、修正、优化的综合效果[13]。就影视语篇而言，动态语境由镜头元素(远景，全景，中景，近景和特写)、场景元素、人物关系、台词文本和语篇外语境(文化语境)共同建构。动态语境观说明，在语篇表面结构不带显性衔接关系的情况下，隐性衔接机制仍然可以间接实现语篇主题的衔接(图1，2)[14]。

      

       图1，2 语篇连贯中的语境和衔接(引自张德禄)

       三、群像电影叙事研究

       1.群像叙事电影

       不同于好莱坞常见的主角中心线性叙事模式，群像叙事由众多演员承担大体相当的戏份，表面看起来各行其是，但角色和情节之间存在着叙事的内在关联性。导演通过调动摄影机镜头的变换组合进行全知视角的“他者叙事”，并且借助蒙太奇手法将时间和空间、场景、情节线索和人物发展脉络“置乱”后叠加在一起，呈现了“多线索、多角色、碎片化、时序凌乱的网状叙事布局[11]15”。在频繁的人物场景交替和杂乱无章的叙事片段背后，语篇衔接线索帮助群像叙事建立复杂主题的关联性。在所有的群像叙事电影中，导演罗伯特·奥特曼藐视“一切以叙事为重心”的好莱坞传统，把群像影片发展到巅峰，成为最具影响力的好莱坞群像电影导演，是除安东尼·奥尼以外唯一囊括世界三大电影节(金棕榈奖、金狮奖和金熊奖)的导演。

       2.奥特曼的群像叙事技巧

       奥特曼的群像故事手法和多线索叙事技巧，“将时间空间打碎，然后按照自己的逻辑拼接，创造出不同于原来的、真实的时空关系[2]21”。他突出了电影主题的现代性和颠覆性，着力揭示现代世界主流价值观念衰微、人性异化和归属感丧失。

       奥特曼的群像叙事技巧主要包括多声轨叠加技术、移动变焦镜头和网状叙事结构。他首创将多个角色对话叠加在一起，多声道自然混音营造了丰富的电影空间，揭露了宏大的英雄叙事下的虚无。奥特曼的第二个特点就是多线索交织并行的网状叙事。他以一个宏大的叙事场景作为主题画面，辅助以音乐和台词、串场的重要道具物品手段建构故事的语篇关联[15]。《高斯福庄园》(2001)延续了奥特曼的一贯风格，故事设定在1932年11月，揭露英国庄园贵族阶层的没落和不堪。人物台词形成了对情节的预设、呼应和验证，彰显了奥特曼高超的叙事技巧。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往往是对几十年前的事件的追述，又能不着痕迹地闭合当前的叙事缺环[2]17-20。如，女管家威尔逊夫人和罗伯特的母子关系，大多只有很晦涩的暗示，直到电影结尾才从拉维妮娅和姑妈的恶意调侃她是否结过婚中揭开：

       姑妈：到底有没有一个威尔逊先生?我真想象不出。

       拉维妮娅：(笑)我更想象不出。以前他肯定不是这样称呼她。她在威廉厂里干活的时候，有个完全不同姓氏：帕克斯，帕克，帕金森，诸如此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