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经济发展面临新常态,同时又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十三五”决胜阶段,对经济发展进一步提质增效、转型升级的要求更加紧迫。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首次把“绿色”作为“十三五”规划五大发展理念之一,集中体现了未来我国发展思路、发展方向、发展着力点。绿色发展理念是把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与当今时代发展特征相结合,又融汇了东方文明而形成的新的发展理念。相比创新、协调、开放、共享四大理念而言,绿色发展理念内涵更丰富,范围更广泛。它涉及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的各个方面,将渗透我国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之中。 绿色发展转型是未来全球发展的大战略。然而,从生态危机引发环保运动,到呼吁新型绿色产业革命的低碳经济,再到摆脱经济增长依赖或对无增长繁荣的追求,到目前为止,学术界在谈论绿色转型之时,仍将重点放在对新技术的研发和大规模公共投资以及对自然资源定价的绿色资本主义(Green Capitalism)①上,常常忽略了其中的政治因素。现有大量关于绿色转型的文献不足之处在于缺乏对权力和政治的理解[1]791-818。事实上,绿色转型涉及制度与政策变化背后更深层次政治力量的博弈和转换。什么是绿色?如何理解绿色转型?绿色发展转型的动力和挑战是什么?哪些转型途径能够得到支持和合法化,哪些途径会被放弃?这些都具有深刻的政治性。 一、什么是“绿色” 自粗放型经济增长难以为继、环境污染日益严重之时,绿色转型开始成为世界各国关注的焦点。尽管在程度上有所不同,它却跨越了政治、经济、社会等各个层面。我们需要怎样的绿色转型,以及如何实现它?这是一个颇具争议的话题。究其原因,“绿色转型”至今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什么是绿色?在科学上,绿色是指电磁波的可视光部分中,波长为495~570纳米的中波长部分,在光谱中介于青与黄之间的那种颜色。其代表意义为希望、生命、自然、成长等。在当今政治文件和社会生活中常常与资源节约、环境保护和生态文明相联系。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绿色”这个修饰词是不具争议性的。但更深入思考,会发现“绿色”作为“转型”的修饰语是一个有争议的术语。传统对“绿色”的理解有意无意地回避了有关社会和经济变革方面的重要问题,即它将指向何处——什么是“绿色”转型的目的和结果?绿色如何实现以及谁能主导这个过程?这两个问题背后隐含的是关于价值观、权力和知识的问题,即谁可以定义绿色,带有怎样的后果,谁是包含其中或是排除在外的[2]15。 从政治学解读“绿色”的概念,其范畴包括政党、政策、竞选组织、社会运动等,它不再是含混隐晦的,而是一个明确的观念,包涵着一套特定的共同价值观。简单说,是如何看待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生态伦理学相关的价值判断。回溯前几十年一大批不同领域绿色发展的文献资料,大致可分为人类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两种立场。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强调自然和生态系统对人类而言的价值,而在生态中心主义立场中,绿色因其自身原因与自然保护相关,其中包括非人类物种的权利[3]46。生命共同体就是整个生态体系,总体利益大于个体利益。在探讨环境的深层次问题上,生态中心主义主张人对生命共同体负有义务,强调对生命本身而不是对人类利益的尊重。它全面地从文化价值上否定了人类中心论,反对机械论和盲目经济开发。由于两种主义存在对自然不同程度的尊重,由这两种主义引申出来的“绿色”就有“深绿”和“浅绿”之分。 “浅绿”(light green)的立场认为环境保护首要的是个人责任。环境承载力是较为强大的,实现绿色目标可以通过相对温和的经济转变来实现,如对自然资源进行合理定价、寻求不可再生资源的替代品,或倡导个人消费和生活方式向节约、环保、低碳转变。因此他们不把环境保护视为一种独特的政治意识形态,也不寻求政治上的改革来促进环境保护。当代“绿色增长”(green growth)的思维即符合这一立场[4]5。相比之下,“暗”(dark)或“深绿”(deep green)的支持者则认为环境问题是工业文明的内在部分,工业化必然导致消费和浪费,直至自然资源枯竭。生态系统远比想象中脆弱,它容易遭到破坏,简单的方法无法实现对生态系统的有效保护,因而需要更深层次的结构变化或预防措施来达到目的,比如激进的政治改革[5]。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亮绿”(bright green)的概念被提出。它的主张者认为虽然保持可持续发展需要整个社会的经济、政治运作方式的彻底变革,但更好的设计、更新的技术和更广泛的社会创新能够帮助实现绿色发展的目标。它是一套依靠技术和社会创新追求绿色发展目标的乐观方法[6]。 不同绿色的版本考虑社会公正问题的优先程度也不同。比如,生态社会主义(eco-socialism)②或生态马克思主义把绿色发展与对资本主义社会关系的根本性结构调整联系起来。在许多绿色政党的政治考虑中,绿色也与社会平等、民主和参与挂钩[7]61;生态资本主义坚定支持绿色运动,但倾向依从自由市场原则来达致环保目标;另有一些涉及原住民的行动以及某些版本中的生态女性主义(ecological feminism)③强调性别平等和生态的可持续性的相互依存关系[8]39。尽管大多数有关绿色的理论对绿色的界定有着趋同的表达,但内涵上却存在不可忽视的差异。我们对绿色概念的理解没有一种完美的、共同认可的终极表达,正如我们无法想象出低碳转型的最终图景一样,因此人类过去的绿色转型在没有一个清晰可见的蓝图之下就起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