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生代”的审美文化突围 随着华语电影圈的80、90后“网生代”创作者们票房号召力的提升，以及主流观众群平均年龄的持续下沉，以青年亚文化形态聚居于互联网空间的“二次元”文化，经过落地中国后的多年蓄势，正在成为影响中国电影文化诉求与审美趣味的重要力量。①以文化探源的思路来推演，风靡国内的“二次元”无论是人物形象编码还是审美倾向都受到来自日、美ACG②文化的陶染，一如近年来，互联网虚拟世界中丛生的萝莉正太、热血纯爱或吐槽、恶搞等等网民异质化趣味，都直接脱胎于长久以来“网生代”③群体的二次元审美取向和日、美动漫文化的观赏偏好。无疑，这些“趣味”背后自有一套二次元“通关”符码作为自体传播与大众传播的支撑，同时也是其构建自身审美文化特征的标志。 如今，这股网生青年亚文化热潮正悄然影响着传统电影的创作趣向。在2015年几部热门华语电影中，以“王大锤”们为代表的“吐槽役”角色反复出现，以《滚蛋吧!肿瘤君》为代表的“宅女”情节叙事的新策略就显然与之遥相“呼应”。此类电影一方面通过将二次元思维赋予现实人物，来创造二、三次元间的转码条件，如御宅④女“熊顿”失恋时视世间万物皆冰封，迎击病魔时，医院被设计成“行尸走肉”游戏的打怪界面。另一方面，在大量借鉴日、美二次元元素和ACG式叙事形式的同时，《十万个冷笑话》等动画电影和网剧大电影中也加入东北方言(《煎饼侠》)或唐僧师徒(《万万没想到》)等本土元素。二次元文化作为一种ACG通用元素和虚拟时空的表征，在进行策略性的在地化编码之后，最终实现了在中国电影大银幕的审美“突围”和次元“破壁”。 纵览时下，电影学术圈对ACG亚文化的“产能”尚处于审度时期，针对其在影像领域的生发也缺乏完整的、作为新型修辞形式的定性研究。然而，伴随着电脑CGI特效技术的精进，二次元文化为电影创作所提供的一个现实本位之外的“乌托邦”——一个虚拟想象(脑内)的展演空间，开始引领了一股华语电影新风尚，不仅突破了现实与虚拟世界的“次元壁”，也拓宽了电影的表现域。这一“热”现象无论是作为青年亚文化潮流的短时冲击，或是中国电影影像表现力的下一个“浪尖”，都需要我们投入更多的严肃关注。 那么，二次元文化是如何在中国大陆的三次元⑤电影世界中生发，它又对华语电影产生了哪些影响?显然，唯有在充分把握二次元审美逻辑本身，以及其“在地化”编码的风格特征之后，我们才能更为清晰地辨识“二次元”进入华语电影的路径、基准和构成因素。换句话说，穿过文化表象，落足于影像表达本身，当下中国电影创作如何融入ACG元素?创作者又如何借鉴二次元审美文化元素进行影像编码?二次元是电影创作的一种潮流，还是有着固化为电影新类型的潜力?未来的发展路径又在何方?在此，本文选取《冲锋车》《煎饼侠》《万万没想到》以及《滚蛋吧!肿瘤君》等几部影片为解码蓝本，尝试概括、解析在当下中国电影呈现出的这一新型的“二次元”修辞，以及“二次元”作用于中国电影审美文化领域的可能未来。 次元壁“穿透”：“二次元”的基因编码与元素解码 穿过乱象丛生的文化表象，落足于影像表达本身，以“二次元”为代表的传统观念中的非主流审美文化元素已在视听语言、人物形象塑造和情节设置等诸多电影影像表意层面有所“突破”。众所周知，个性鲜明的电影人物形象是支撑一部作品的“脊梁”。与以往叙事作品中强调人物形象的“功能型”⑥或凸显人物“心理特质”⑦等理论观念不同，尽管在ACG文化影响下的创作者依然会花费大量精力设计独特的角色性格、动作特征、人物关系、话语习惯和服装道具，但是其塑造的重心往往是从多个维度来放大作品中人物形象的二次元属性。因此，主打“二次元”文化的电影，首先需要对人物形象进行ACG式的人设“转码”，以此来助推影像叙事的次元“破壁”。此外，借助ACG文化夸张、变形等表现手法来构造新型故事情节、制造人物间的矛盾冲突，以此来推动剧情的发展，在满足观众二次元想象的同时，也形成了不同于传统电影的另类观赏快感。
图1 《十万个冷笑话》中的白雪公主(左)与迪士尼版本
图2 《十万个冷笑话》时光鸡 (一)人物形象与关系模式的“二次元”包装 人设“萌”化⑧和美漫化、借用原版形象、人物关系模式的ACG化，是电影打造“二次元”人物的三重包装方式。 首先，“萌”化是电影对角色进行“二次元”包装的主要方式。运用萌元素改造角色的形象、性格，使其拥有独特的“二次元”属性。从人物外形的塑造来说，占据脸部近半比例的大眼睛，Q化的儿童、动物角色等等都是日、美动漫塑造人物常用的“萌”化手法，这部分特征在动画电影《十万个冷笑话》中尤为明显。白雪公主最初由迪士尼塑造，与《十万个冷笑话》中的人物形象有明显不同(图1)。后者带有明显的日漫式“萌”属性，时光鸡(《十万个冷笑话》)的造型(图2)亦然。从人物性格设置来看，同以“卖萌”为导向，通过“萌”化性格属性对三次元人物进行二次元“改写”，也成功地在大银幕上“转码”出了一类新形象。熊顿(《滚蛋吧!肿瘤君》)的闺蜜：“宝塚系”⑨拳击爱好者老郑和“眼镜妹”日企白领艾米，尽管具备着现代都市女性的身份特征，但其“萌”属性在熊顿的介绍性独自中被放大，让老郑、艾米的着装、行为方式有了另一重二次元“解法”。《万万没想到》里豹子精“被驯化”后可爱的猫眼、喵叫声(图3)和扑影钻笼、难改猫科动物本性的“羞耻”⑩(图4)，《十万个冷笑话》中李靖使出“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时恶人下跪接刀的“羞耻”等，都是通过典型的“反差萌”(11)聚合起一组另类的“萌”点，即通过无意间曝露的新性格属性，与角色原设的造型、行为形成了强烈反差，使角色更有亲和力和趣味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