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在过去二十年里经历了飞速发展,自党的十六大以来,其发展成绩斐然,举世瞩目,电影产量和票房均以每年35%以上的速度提升,且提升比例仍在逐年增长。这种情况下,电影的产业化发展值得深思和研究。对于中国电影而言,“闭关锁国”的发展政策在当下显然不足取,因其不仅要面对全球激烈的市场化竞争,更要应对严峻的全世界民族之间的文化角逐。据于此,我们需要抓住当前电影发展亟待解决的问题,即回归电影的本体和主位来谈生存与发展。电影本身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所谓回归其本体,就是回归艺术电影来观照当下中国电影的现状。按照国际上对电影的类型化划分标准,中国电影的区分类型可分为三大类:主旋律影片、商业大片(以市场为导向,可转为文化产业,靠市场调节作用引导)、艺术电影(本文研究对象)。塔科夫斯基(Andrey Tarkovsky)说,“艺术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影响灵魂。”①不得不承认,当下中国大部分影片缺乏来自影响人心灵或精神的哲学思考,另一方面中国又不缺乏具备前卫艺术创造生气的新锐导演。应该说,在不同风格、不同年代的艺术家之间,并非只存在一种“非此即彼”的单一美学选择,真正的“影响灵魂”呈现为在美学精神以及电影艺术叙事方式和表现形态上的独特个性、独家创意和独有魅力。只有在商业电影飞速发展的当下,为艺术电影的良性生存提供某种可行性策略,才能开拓中国电影的多元新生面,使其形成百舸争流、百川汇海的大气派,并最终扩大中国电影的文化吸引力和国际竞争力。 一 当下生存现状之“中国元素”不等于“中国符号” 中国电影在1994年以后受到美国电影的大片冲击,当时处于电影改革时期,过去由中影公司的统售统销,变成制片厂独立向市场发行之后,国有电影制片厂由于缺少资金,必须拍一些短平快、受市场欢迎的商业电影。党的十六大以后,电影产业化发展有了明确的要求,以《英雄》为首的大片开始兴旺,中影集团改革,由过去“买指标”变成“单分制”,最后承认“民营”的电影制片单位,由于这些改革,中国电影走到了高速产业化、出产率高的今天。但是,电影作为表现国家软实力的一种艺术门类,它在吸引观看、造就票房、形成话题、产生社会影响、引领社会风尚、进而改变人们行为观念的同时,更应该体现其独特的审美内涵,尤其是本国的悠久文化底蕴及思想价值取向。软实力的源泉来自内在性的精神力量,而精神性显著表现的一种形式是自由,“(自由)本身优先于文化。”②在这里,对电影所实行的文化策略,须要注意传播、沟通、融合与个体选择的关系,不能违背艺术家个体的自由选择,如果把文化绑架在一个特定制度之下输出,对于艺术电影的观照又会进入到一个南辕北辙的境地。 众所周知,中国电影最早以功夫片进入世界电影视野。先有天才李小龙的开拓,后有成龙、李连杰的崛起,中国功夫电影一直是西方人认识中国电影的一个重要窗口。根据相关调查数据显示,功夫电影其实是中国电影唯一能成规模出口的类型片。在此我们尚不知中国功夫元素在国际影坛的热度是否只是暂时性的,它是否会形成产业发展的周期律。就功夫片本身来说,若要使其作为中国某种独一无二的电影类型走向国际,我们还得兼顾全球化和民族性之平衡。这里以功夫电影为起始,关注这些电影里中国元素所呈现的内容。应该说,从功夫片开始,其中的中国元素所涉及的并非等同于中国社会的现实所指,而是某种电影以外的“存在”,它甚至成了受到西方瞩目的第三种指认中国的方式——西方人于其中形成了对中国及中国文化的固有范式性体认,一如西方人眼中一系列中国电影,实则满足的是西方人旧有的东方主义印象(或者说镜像)。 一般而言,西方人眼中的中国电影更多的代表一系列中国元素,它们近似于符号性“存在”,而又不等于“符号”。就这里的“符号”而言,借鉴瑞士语言学家费德南·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的著作《语言学教程》(1915)中相关符号学理论。他认为,词汇不是对应于指涉物(referents)的标记(symbols),而就是“符号”(sign),此符号由两部分组成(犹如一张纸的两面):一是记号,叫做“能指”(signifier,或译“指符”),一是概念,叫做“所指”(signified,或译“意符”)。索绪尔的公式表达为: “符号(SIGN)=能指(signifier)/所指(signified)”③ 中国元素已成为中国电影人手中吸引外国观众的一道利器,飞檐走壁的功夫、高山流水的琴瑟、袅袅的熏香、丹凤眼的冷面美人,轻舞飞扬的衣衫、茶道、书法、阴阳等等近似符号性的“存在”,频繁出现在国外上映的中国电影中,这些或生动或传神的镜像,是否在表达上存在过度与失真,我们这里暂且不论。由于电影创作者青睐中国文化,希望将中国文化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于是中国元素的不断涌现,频繁进入到外国观众的视野。但从符号论本身来看,这些符号性“存在”的内部意蕴与审美内涵,与其外在表意,或索绪尔所谓的浅层象征的漂浮“能指”是背离的。更值得思索的是,对于外国电影而言,从《杀死比尔2》到《碟中谍3》,从《功夫之王》到《功夫熊猫》,或者到中国拍,或者拍中国,只要和中国沾边,似乎都能吊起中国13亿人的胃口。随着中国飞速发展,外国电影中的中国符号不断增多,中国的形象也在不断变化。在早期的西方电影中,中国的代名词是唐人街,那里呈现的是脏乱差的街道和面黄肌瘦的中国人,从那开始,西方观众对中国的关注就停留在猎奇层面上。他们对中国符号的固有印象,不仅呆板,甚或失真,用索绪尔的符号论来看,这些“符号”只是在他们解读中国与中国文化过程中“所指”(signified)缺席了的、且无内涵的一系列漂浮“能指”(signifier)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