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台湾上映的本土纪录片《看见台湾》狂揽两亿新台币,一跃成为宝岛史上最卖座的纪录片。然而,这并非一部介绍台湾美景的风光片。导演的拍摄初衷是为唤醒更多国民对环境保护的关注。在台湾,以生态环境保护为主旨的纪录片不在少数。从1967年第一部取材生态的《白鹭人家》,到1991年全面倾听受污染地区人民心声并勇夺金马最佳纪实报导片的《人民的声音》,再到如今的票房奇迹《看见台湾》,环保类纪录片已然成为一个重要的台湾纪录片类型。本文将探讨台湾媒体工作者在借助纪录片宣扬环保意识的创作收获,尤其是如何利用多元的解说方案达成环保观念传播的有效经验。 一、台湾环保纪录片的历史 环境议题的纪录片是伴随着社会经济发展而产生的。台湾经济自上世纪70年代起进入高速发展阶段。创造经济奇迹的同时,也打开了各式各样的潘多拉盒子,环境问题就是其一。有关环境议题的纪录片也就伴随而生。早期这种类型的作品,往往试图从理性的层面分析环境与人类生存发展息息相关的关系。1967年余如季的《白鹭人家》被视作台湾第一部取材生态环境的纪录片①。但环境议题作品成规模地出现则是十多年以后的事情。1980年代中期至1990年代初期,环保议题的纪录片以绿色小组、第三映象发行的作品为代表,作品有《只要孩子,不要核子》、《鹿港反杜邦运动》、《我爱后劲,不要五轻》等等。从作品标题就能看出,这些纪录片有的是直呼运动口号,有的则是环境运动的客观记录。可见,这一时期的环保议题作品,大都有着直接介入环保运动的强烈诉求,而在艺术表达多元性方面的尝试不多。 随着1987年废除解严,台湾社会的民主热情达到了空前高度,环境保护运动的声音也愈发响亮。1991年,李道明导演制作的《人民的声音(环保篇)》是这一时期的环保纪录片代表作。影片记录了台湾四大环保事件并以此作为段落分割——“花莲渔民:中华纸浆厂”、“后劲居民:中油五轻厂”、“将军溪渔民:养猪场”和“台湾人民:台电核电厂”。全片以受害居民的访谈为主,少量插入官方访谈。李道明毫不讳言,“希望持中介者的角色,传递社会上弱势者的声音”②。 新千年以来,更多的纪录片作者对环保类型的题材投入了持续的关注和创作,出产的作品也有了更多艺术手法上的尝试,尤其是在改造画外音风格方面的努力。 《贡寮,你好吗》(2004)以书信的第二人称方式,向人们缓缓道来贡寮自1990年代以来反核电的艰辛历程;《草木战役》(2007)通过富含哲理的解说,考察台湾在现代化进程中植被的破坏,并设置了一个虚拟角色小蜜蜂让它自己“讲述”来到台湾的故事;《带水云》(2009)像一部影像诗,优美的镜头与音乐把人们带入云林被水淹没地区,让人们从美的镜头进入残酷的现实。值得一提的是,台湾公共电视台的《纪录观点》栏目长期为环保纪录片的制播提供了大量的机会,《我们的岛》系列就是该栏目的产物。 二、纪录片的解说理论 环保议题的纪录片在创作手法上往往不同于观察式纪录片。因为创作者需要在片中较为明确地提出自己的环保观点,而不仅仅让观众透过纪实性的画面语言去揣测影片主旨。环保观点需要旗帜鲜明地提出,这样才能使环境保护意识得以有效传达。但同时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如何避免格里尔逊式的主导式解说方式,也就是如何在画外音和影像之间留给观众较为自由的思考空间?如何让环保类纪录片既保有视听语言的多元意韵空间,又达成环保观点的有效传递? 以下将结合国外学者比尔·尼克尔斯(Bill Nichols)与斯特拉·布鲁兹(Stella Bruzzi)的相关代表性论述,来阐释纪录片的解说理论,并解析现代纪录片中对于解说方案的改造之法,同时也将借此展开对台湾环保类纪录片中画外音的美学手法探究。 比尔·尼克尔斯在论文《纪录片的人声》③中展示了四种纪录片风格,它们因不同的声音表现策略而形成了各自迥异的特点。 1.上帝的声音:格里尔逊式的直接表达,用解说压倒画面并成为影片的主体; 2.真实/直接电影:这样的创作方式是不加解说,让纪实性的同期声与画面间接地传达观点,让观众下结论; 3.见证人讲述自己的故事:采访、口述的历史影片常常这样操作; 4.新的自省式:混杂采访、解说、字幕,导演只是用目击者的视角或架构影片,其解说风格仅代表作者个人而非上帝。 在多种声音策略中,尼克尔斯认为最理想的是把多种等级的声音进行逻辑分类,同时又不阻止其他声音的作用。即“理想的人声既非上帝之声,也非唯命是从的传声筒”④,它最终显示的是独立思考能力。 斯特拉·布鲁兹对比尔·尼克尔斯认为解说就是上帝之声的说法进行了修正。她认为解说不只是统治画面的“上帝之声”,也可以改进成为以多元形式传达复杂思想的声音方案,以供观众自行感受。同时,解说可以加入创作者的个人观点或者融入个体风格,以此与再现的事实画面达成辩证局面。例如《无粮的土地》中海明威以其记者式的口吻解说全片,增添了作者性的思辨色彩。斯特拉·布鲁兹强调,“诠释性功能并非与独立的思维格格不入”⑤。解说词不营造独断、封闭的语言环境,而是给观众自由的思考空间,这样的画外音也可以促成观众的自主性思考。 打造不同风格的解说词可以促进影片多面解读,更能借此营造独特的影片风格。讽刺性的解说就是极具特色的解说方式。创作者可以把自己的观点融入疏离、讽刺的解说中。这样的影像作品,视觉符号被不断打碎,以成为开放性文本。观众从中消化解说,并完成自己对作品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