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90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6522(2013)03-0027-11 对于电影明星的研究,往往联系着不同的维度,诸如生产、消费、产业、批评等等,而其初始角度,则无不与“身体”联系在一起。电影明星于银幕内外的身体呈现,构成了明星研究的基础维度,并且同时勾连着电影史与电影观念的变迁以及大众趣味的变化,而其与各种权力机制之间的博弈,形构了各种意味深长的社会文化话题。 一、身体:建构明星形象的基础 “不管采取哪种方法,对明星的理论探讨总是围绕着主动性/被动性这对辩证统一体进行的。”一般而言,演员自身并不能决定自己是否能够成为明星,明星与演技也并非呈现为统一的正向关系,反而时常显现为分裂状态。明星是被一种包含着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媒介、产业、受众等各种因素的合力共同制造的。但另一方面,明星又可以借助自身的知名度与商业/文化价值,以自己为中心量身定做来制作影片,或者运用自己的经济权力对影片制作采取主动投资与拍摄的方式,从而体现出主动性姿态。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 明星研究通常将明星放置于社会文化场域之中,探讨明星如何成为意识形态的产物,社会文化如何运用话语和策略来建构出明星的复杂形象。这种将明星作为意识形态产物的探讨,可以追溯到L.罗斯滕的《好莱坞:电影殖民,电影创造者》(1941年)、H.保德梅克的《好莱坞梦工厂》(1950年)。埃德加·莫兰的《电影明星》(1957年)继续延续着相关的明星研究话语,认为“只要他/她反映了被现代社会、现代意识接受的新形式,他/她就是明星”。[1]252-253理查德·戴尔的《明星》一书致力于创立一种明星研究的方法,即认为明星是“被建构的个体”:“这一作为他论述核心的真知灼见——明星在人们的感知中一直只是被媒介化了的现象——导致他提出了‘明星形象’新概念,这一新概念可以供作理解明星形象是由媒体文本——它们可以由营销、宣传、影片、影评和评论等一起组成——建构的复合代表之方法。”[2]2戴尔在讨论葛丽泰·嘉宝的明星形象时,分析其在鲁宾·马莫利安导演的《瑞典女王》(1933年)中的最后一个著名镜头时指出:“嘉宝在这个镜头中的脸部表情之含义,完全来自于该镜头在影片叙事中的位置,取决于该镜头的拍摄方式,她的脸部含有嘉宝形象的投射物。”[2]226在此,嘉宝的明星形象的人格,正是通过瑞典女王这一角色的建构才得以“瞥见”的,“由好莱坞或明星偶尔显示的人格本身是已知的建构,只有通过影片、故事、宣传等才能表达出来”。[2]32 有关明星如何被建构的研究,使得明星认知走出简单浅薄的八卦轶事与花边新闻,进而成为对社会文化、流行时尚乃至权力机制有揭示意义的重要文本。相比之下,对于明星自身的深入讨论却并不多。原因之一是,在通常情况下,由于电影明星在形象建构时主动性的相对缺失,其银幕内外的形象塑造往往在多方面受制于他者,诸如电影表演往往听从于导演的指导与剧本的要求,而文化表演则受制于影片的宣传发行公司以及演员所处的经纪公司等对其形象的规划。①这种要求和规划,与明星本人的形象、气质、特征之间,并非总是呈现为良性的相互塑造与建构关系。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电影演员在建构其明星形象时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凯瑟琳·赫本在建立自己的明星形象时就体现了她的自主性,“不管演哪部电影,赫本都忠实于自己的本性(正直、聪明、独立)。有很多为她量身定做的、顺应社会偏见的脚本,她都拒绝了,因为在她看来,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1]251凯瑟琳·赫本在选择剧本、购买版权、电影制作等方面确保了主动性,从而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她的明星形象独立、聪慧的内在一致性。而其内在前提是,明星在通过电影表演与文化表演建构自身的形象方面,已经取得一定的知名度及权力,并且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前提,他们对于自身有着非常明确而准确的认知与定位,并且能够与当时的大众需求之间形成对话关系。 外在力量与演员自身对身体形象如何建构的博弈,常常聚焦于身体。可以说,明星形象建构是演员本人与制片公司、经纪公司以及各种媒介等外在力量相互争斗和妥协下合力的结果,而明星身体往往成为争执的重要场域。身体作为建构明星的关键,是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媒介、产业、受众等宏观因素制造与操控明星形象的重要物质基础,并且由于它与演员之间的亲密性,同样可以轻易地被演员自身使用。演员与其身体之间,形成了一种颇有意味的关系:它们是合一的;但演员又可以运用自己的身体来塑造形象。玛丽莲·梦露生前最后的照片“The Last Sitting”系列摄影体现了各个力量之间的角力。在梦露最后这一系列影像中,她妖娆性感的赤裸身体是被动的,被符号化了的,而照片中鲜明的红色的“X”则暗示梦露对其形象的不满。这一系列照片有一半以上被梦露涂改,该系列照片的摄影师伯特·斯特恩认为,这就像是梦露将自身而不是将照片抹去。[3]作为演员,梦露一直努力使自己不仅仅是性感尤物被世人肯定。至今,这些照片上仍保留着梦露亲手划上的鲜红的笔迹,对色欲身体的展现的否定,破坏了梦露明星形象的统一性;抑或说,展现及对展现的否定,这两者共同构建了梦露最后的明星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