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国电影产业与台湾地区电影产业竞合关系的流变 电影产业包括制作、发行和映演三个部分。电影在诞生之时就牵涉本体问题,它究竟是一种文化还是商品?当代艺术家安迪·沃荷①形容他自制发行的电影出现在真实世界的戏院广告牌上时,而非在艺术世界里,是教我们如痴如醉的。如同他所言:赚钱是一种艺术,沃荷的概念凸显着美国对电影产业的本体观,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它以全球为市场,在政府的协助下,夹带大资本的故事片、明星制度、经验丰富的电影技术及发行模式,以影视产品成为其主要出口收入之一。然而,面对经济导向的好莱坞,许多国家在地的电影工业面临其强势压境,使得各地政府与民间为因应电影工业的兴衰,而不断地陷入艺术文化保护与经济商业市场自由竞争的论辩中,加上日渐严重的文化趋同现象使各国忧心,使得文化权与传播权不断成为讨论的议题。② 70年代之后,中国台湾地区是美国在亚洲仅次于日本的第二大市场,但在1973年台湾地区相关电影工会组织提出“改善外片配额办法及辅导“国片”方案”,除了降低外片配额,进而从外片配额制度衍生出国片辅导金筹募办法,在“进口”外片中随片征收辅导金十万元新台币。正当与美方关系恶化后,一方面台湾地区在1982年正掀起新电影运动,拍起属于自己的故事。另一方面在1985年美国政府将保护知识产权的“著作权法案”列入“关税贸易总协议”(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GATT),促成“贸易知识产权协议”,会员国的盗版盗播都将被取缔。是年,美国电影输出协会提出301条款控诉案为要挟,要求台湾地区取消外片配额,停征“国片”辅导金及开放外片拷贝。同年10月,在“北美事务协调会、美国在台双边贸易咨商会议”上,台湾地区就美方所在意的电影管制问题大幅让步,除开放外片配额,停征“国片”辅导金,并降低外国制电影的娱乐税。此外,美国片商亦享有租税的优惠。 而20世纪90年代之后,在媒体全球化浪潮之下,影音产品晋身为国际贸易的要角,美国成为全球影音产品最重要的输出国。而要使影音产品成为国际流通的商品,必须有良好的交易环境,除要跨越疆界之外,更要打破关税壁垒和文化保护主义,以建立成熟的知识产权之社会环境,如此一来,却间接促使所谓的第三世界国家电影无招架之力。 台湾地区电影因为好莱坞电影占领各国地区领土,发行、映演通路(戏院)不得不依赖好莱坞电影的票房保证,所以排挤了本地影片的映演通路及发展空间,到了1996年,还自开门户,除了免除他们的税收,解除银幕配额和拷贝限制,敞开大门欢迎,从而形成台湾地区电影就算拍好了也几无戏院可上映,票房更是形成恶性循环,每况愈下。2003年,台湾地区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orld Trade Organization,简称WTO),为保障农业及制造产业权益,影视文化更是全面弃守。尽管在1989年之后台湾地区“行政院新闻局”为提升电影艺术水平,协同电影事业发展基金会制定了“国片”辅导金方案,鼓励兼具文化性与观赏性的电影拍摄。继1989年侯孝贤的《悲情城市》和1990年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获得国际电影节的肯定后,在辅导金的协助下,陆续有李安、蔡明亮、张作骥等导演在20世纪90年代表现亮眼,使中国台湾地区电影在国际影坛上占有一席之地。 然而,产业并没有因此提升,电影票房甚至在1997年-1999年及2001、2003年皆未达市场占有率的1%。③辅导金电影虽占台湾地区电影产量的比例提高,商业电影市场失衡同时也演变出台湾地区电影年产量减低至30部以下,2006年更仅有18部影片,荣景早已不复见,奖励政策面临相较于对外的开放政策,显然成效有限。台湾地区电影产业面临结构性上的挑战,不仅是自制商业电影市场的消解,政治上扶植的政策也效果不彰,在“外交”竞逐上亦是频频失利。国际能见度高,虽深受欧美艺术电影观众的喜爱,但曲高和寡,以电影作为娱乐消费的观众便渐行渐远。 好莱坞的兴盛当然与美国的强大有关,但我们不能忽略电影作为一种大众娱乐的传播工具之威力,好莱坞的电影语言伴随着各地的电影院为好莱坞的天下,已成为世界观众自然而然理解与习惯的电影语言系统,使得任何的国家/民族的电影很难吸引当地的观众,便造成所谓的“新殖民主义”(neo-colonialism):电影语言与叙境(diegesis)的构成——包括场面调度、镜位设定、剪接节奏等等皆以好莱坞为标准。④这使观众被好莱坞所奴役,在观影经验上的窥伺欲的产生、性与暴力的感官刺激、预期的皆大欢喜、邪不胜正的结局,皆源自好莱坞。反观中国台湾电影的慢节奏、长镜头、侧重小人物书写,反映现代人的孤寂等偏离感官刺激的经验,则显得无法接受,而逐渐失去自主性。 加上依照美国与世界电影产业的发展状况,跨国/地区企业在边陲/地区国家投资所得利润多半输回母国,形成经济剩余的转移,对地主国/地区资本形成毫无帮助。资本主义的世界体系其一贯的动力就是不断累积资本,藉由资本累积促成核心国家/地区的发展,同时牺牲边陲国家/地区发展。这种不平等的并存关系表现为核心国家对边陲国家/地区的支配与剥削关系,而支配与剥削的关系则以价值转运(transfer of value)为中心动力。⑤美国的好莱坞使许多第三世界的电影部门生产的失衡,经济体系脱节(disarticulation),需受美方的支配。这些依赖情境使各国/地区电影也因而必须寻求跨国合作,美其名为全球化,与国际接轨,其实也是各方条件均缺乏之不得不的方法。而对好莱坞而言,在边陲地区寻求合作拍摄方式,即透过美国的国际政治和电影技术的优越地位,到外取得相关部门与电影界的支持,运用较廉价的人力物力,藉以降低制作成本,不仅使美国在全球电影市场更具价格竞争优势,同时经由国际合作,输出美国的意识形态和文化价值,对其自身当然是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