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3969/j.issn 1007-6522.2011.06.004 中图分类号:J90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6522(2011)06-0049-09 克里斯蒂安·麦茨的理论是西方电影符号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20世纪60年代,麦茨的电影符号学主要是以形式化的语言模式对分节和符码组成的内部结构进行研究。70年代后期,麦茨的电影理论研究方向发生了转变,在强调文本分析的意义的同时,把精神分析和符号学结合起来。1975年麦茨的《想像的能指》的发表标志着第二电影符号学的形成。麦茨把很多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乃至拉康精神分析语义学的概念引入了电影理论之中,拉康界定的“凝缩”与“移置”就是其中重要的一对,但在新的视域之中,它们已经具有了新的意义,由一种无意识的语言运作机制转变为一种电影修辞。 麦茨创造性地拓展了电影美学,特别是在拉康精神分析语义学的启发下,进一步嫁接了精神分析学说与现代符号学和修辞学,并运用于电影理论。本文无意对麦茨的理论进行全面的研究和阐释,只想通过“凝缩/移置”这对经过弗洛伊德提出、拉康引申和改造的概念,如何在麦茨的理论体系中成为电影修辞格这一问题的讨论,用一种类似“概念史”的方法,从一个较新的具体角度对其研究思路和理论价值取得更多的认识。 “凝缩”与“移置”这一对概念最早出现于弗洛伊德的《释梦》中,在德文原作中分别为Verdichtung和Verschiebung,英译本《释梦》中凝缩被译作condensation,移置则为displacement。[1]726拉康沿用了弗洛伊德提出的凝缩概念,他解释道:“德文Verdichtung,意为压缩。这是能指的重叠的结构。隐喻就存在其中。这个名词将dichtung也压缩在自己里面,这表明这个机制对于诗歌也同样的自然,以至于它包含了传统上是诗歌的功能……Verschiebung,意为迁移,德文这个词要更接近于这个表现为换喻的意义的转移。自从弗洛伊德提到它以后,它一直被看作为无意识中对付禁忌的最合适的手段。”[2]442 麦茨作为一名电影理论家,他希望描述一整套迄今为止尚有一部分不清楚的电影实践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植根于大规模的人类修辞手段的,而麦茨的思想元素中同时融入了弗洛伊德和拉康的精神分析学思想及符号学理论,因此他在对电影的修辞手段阐释时自觉地加进了精神分析学术语及符号学术语,如凝缩/移置、①原发的/二次化的、换喻、组合等等概念。就电影而论,从未用这样一些术语来阐释过,这就要求麦茨在开始电影层面的讨论之前,做某些初步的工作,对具有独特要求的概念进一步地澄清,因为这些概念此前存在于一系列独特的稳定的知识领域,而这些领域与电影并不会自动匹配;麦茨的研究工作就在于在电影视角的范围内去寻求它们可能的连接方式。这些概念中的每一个在其各自原有的领域里都有其自身的复杂的过去,这就要求在某种程度上把这个问题的回溯工作完成,而不应对它的过去毫无所知并忽略而过,因为对一个概念我们不仅要回到其知识历史曾经达到的详细阐述的地方,还要了解它被推广到其他领域的情况。麦茨的电影理论展开了他对修辞学、语言学及精神分析学的应用与探索。它一方面运用辞格和转义理论的传统修辞学,另一方面有后索绪尔结构主义语言学,这种学说因其组合和聚合的两分重塑了修辞学的遗产。更为重要的是精神分析学,他引进了弗洛伊德的凝缩和移置的观念,并且接受拉康的倾向把它们投射到隐喻和换喻的对立结构上。这些观察线索将电影侧面横着切开,对电影而言或许是更有效的方法。 弗洛伊德在讨论梦的工作机制时最早提出凝缩和移置概念,“一个意识的欲望只有当它不断唤醒类似的潜意识的欲望并从它那里取得援助才能促成梦的产生”。[1]554它碰到了仍然在发挥作用的意识的稽查作用。在这个时刻,它采取了化装方法,凝缩和移置就是两种主要的化装方法。凝缩作用是通过省略实现的,梦不过是对梦念的残缺不全的复制;而“梦的形成过程中必然会产生一种精神强度的转移和移置,构成梦的显意和隐意的差异。我们在此假设的这种过程同样是梦工作的重要部分,我们称之为梦的移置作用”。[1]309移置作用的结果是梦内容不再与梦念的核心有相似之处,梦所表现的不过是存在于无意识中的梦欲望的化装。 拉康的精神分析学继承了对弗洛伊德的重大发现——无意识的研究,而且进一步提出:无意识具有语言的结构的观点。“拉康的无意识具有两方面的内容,首先是主体间的文化结构或者说社会法则,其次才是属于个别主体的无意识欲望。……即使是第二种无意识,拉康也是从语言的角度来认识的。”[3]语言是先于无意识产生的,语言决定了无意识并创造了无意识。无意识就诞生于象征界所织就的语言之网中。原欲,为了能在人身上得到满足,就必须在想像中与符号组合在一起,通过与言语的吻合,来得到承认。 拉康认为这种梦的工作更是一种梦的修辞解析。释梦中“省略和选用,倒词序和按词义的配合,倒叙,重复,同位,这些是句法的移位;借喻,换称,寓言,换喻,提喻,这些都是语义的压缩”。[2]278梦的工作是由梦念发展成梦内容的过程,也就是说由思想到视像的过程。而释梦的工作正是翻转前面的过程,是一种把视像还原为思想的工作。拉康正是认为曾经有过思想语言转变为形象语言这一经过,才认为有可能翻译形象语言回到思想语言。梦的修辞无非是思想转变为视像的手段和技巧,找到梦的修辞就可以找到思想语言在这一过程之中的语言策略。 凝缩/移置确实与隐喻/换喻有相似的地方,但前者是精神分析学的概念,后者是语言学的概念,把语言学的概念等同于精神分析学的概念是否恰当呢?只把两者之间做简单的类比就得出结论是否太简单化了呢?虽说无意识具有语言的结构,但无意识加在能指材料上的条件还是与语言有所区别的,也就是说,构成场景的手段明显不同。无意识构成场景的手段形成了其在书写体系内部起作用的一个限制,它不是简单地将这个体系化解在一个形象的符号学中以使它与自然表达的现象合流。因此我们还有必要深究拉康用隐喻/换喻替换凝缩/移置的更深层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