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人才培养座谈会”上,丁石孙校长(前北大校长)和李亦 园院士(台湾中央研究院)在专才与通才教育和学科之间相互关系上的 申述和分析,使我感受很深。因为他们所谈的都是在大学校园以内的人 才培养问题,所以我就想从另一角度来分析,来谈谈那些被弃于大学校 门外的青年们和他们的培养问题。他们不是不合格,而是没有机会。 首先,我们来看大学适龄青年(18—22岁)的入学率,在先进的欧 美国家,这个比率比较高。就以美国而言,从前年公布的大、中、小学 生的数字来看,适龄而能进入大专学校的将近50%,日本在近年来亦赶 上了这个水平。即使注重精英教育的英国,这个百分比也从以往的14% 增长到近年的25%左右。亚洲的四小龙,除了香港之外,都已达到30% 左右或以上,即便是殖民地的香港,这个比率亦迅速地从80年代的3 % 增长到目前的18%。可是中国这个比率则居于1%到2%之间,这个差距 实在太大了,被弃于校门之外的青年才俊实在太多了。 首先,我要申述的是这绝对不代表中国人不重视教育,相反地中国 人比一般其他国家的人更注重教育,所以才有自古以来就相信“万般皆 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那么又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么大的差距?现 在就让我们从家庭、政府和经费三个方面分析。 父母注重子女教育 从家庭而言,绝大多数的父母都十分注重子女的教育,绝大多数的 父母都会在必要时,省吃俭用来让子女受教育,这一点中国人比世界上 大多数国家的人民更积极、更看重教育。从父母的观点来看,对子女在 教育上的花费,是最好的投资,而所收获的,则是下一代在生活水准和 精神文明方面的改善。在香港有很多非常成功的例子。父母经过一辈子 辛劳,把所有精力和金钱全都投在子女的教育上,而子女的工作、生活 和事业都能跳出父母生活艰辛圈子而步上成功之途。就以目前香港科技 大学的学生而言,90%以上都是第一代的大学生。他们的父母都没有受 过高等教育,但对于子女教育的重视绝不落后于他人。所以,对教育而 言,家庭不是一个阻力,而是一个温床。 宪法规定教育经费 就政府而言,各级政府都在宣示教育的重要,但政府和家庭之间在 观念上有一个基本的差别,就是父母和父母官对教育的看法不同,感受 不同。父母把对子女的教育看做投资,而父母官则看成消费;父母对子 女教育的投资是希望下一代有收益,父母官对任何投资都着重在下一季 的收益。一般父母都会看到和感受到子女从教育上得到的收益,而这种 利益是不能以金钱来衡量的;一般父母官都不会在任职期间看到和感受 到在教育花费上所得到的收益和效果。由于上述多种不同的感受和心态 ,造成了为父母者和为父母官者对教育的不同看法,从而有双重标准。 这就需要有远见的政府把教育视为人才投资,一代才能见效,不应视为 商品投资,一季就想见利。但在目前经济挂帅的情况下,这又谈何容易 !但并不是做不到。 从经费而言,当然像中国目前的经济状况和人口压力,能够用于教 育上的经费不会很多,但这并不表示中国真正没有钱办教育。 据传, 1994年一年中各级政府用于请客吃饭的钱就超过2000多亿,这是一个多 么庞大的数字!这个数字超过中国全国教育经费(1400多亿)很多。所 以,钱还不是真正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政策和远见,是如何来决定经 费使用的轻重和先后的次序,这个次序是不可以在不同的时代,由不同 的人来决定的。因为不同的背景,不同的人事,会对教育有相当不同的 看法。所以,在教育政策和经费上,不能人治,而必须法治。 从以上的分析,我们知道一切都重人治的传统下,要想找一个有远 见的政策和父母官,则非依法治不可。也就是说,政府每年应用在教育 上的经费,一定要在宪法上规定,政府依法要拨用国民生产总值的固定 百分比来办教育,非如此,则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很多文明国家和地区 ,宪法上都明文规定百分之几的国民生产总值应为教育经费。台湾地区 1964年为3%,1974年为4%,1985年为5%,到1989年已超过5.35 %了 。在同年份,印度为4.7%,韩国3.4%,而中国大陆最近才提高到2.5 %左右。1995年人大虽然通过了《教育法》,但可惜的是,没能通过列 入以国民生产总值百分之几用于教育的提议和条文。这个数字一天不能 列入,中国的教育就一天受不到政府的重视。 光是有了宪法规定还不够,一定要在各级政府执行政策人的工作上 表现出来。换言之,各级政府主管的年终考绩,要把教育成绩列为第一 项。教育办不好,官运就不亨通。以上两项建议要同时并行,否则,只 是空口白说,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大家若能以父母对子女教育的心情来 办全国教育,只要辛苦一代,以后代代都好。大家要有谈到“希望工程 ”时的精神:“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学生”。 (土川选自香港《明报》,作者孔宪铎,香港科技大学副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