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茅盾诞辰100周年之际推出十四集电视剧《子夜》, 不仅是一件功在艺坛的盛事盛举,而且也为文学名著向电视精品的转换提供了一个成功范例;它似乎昭示我们文学界和电视界的珠联璧合、握手相欢并非渺不可期,而电视艺术虽饱受大众文化和商品因素的冲击,依然可以凭借严谨的创构态度,复活文学名著的风骨神韵,实现对原著叙事形态和艺术精神的本质忠实。 具体而言,电视剧《子夜》对原著的忠实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 其一是宏观体制上对原著情节结构和恢宏气度的忠实。电视剧全方位保留了原著构设的全部情节主线,即城市民族资本与买办金融资本倾轧苦斗主线,城市工潮主线,农村暴动主线和城市青年知识分子主线。这就从根本上理解并复现了茅盾“大规模描写中国社会现象”(《子夜·跋》)的创作初衷,活画出这部“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史上里程碑”式作品的壮阔全貌。(朴兴炳《子夜·朝文版序》) 其二,作品在人物刻画上也充分体现了原著的复杂视角和深沉况味。如对主人公吴荪甫,电视剧没有局限于他作为民族资产阶级代表的阶级共性,而是在“软弱性”,“动摇性”等传统概念之外,凸现了他的多重性格和悲剧命运。他那手创益中公司的精明干练,操纵上海实业运转的“铁腕手段”以及与赵伯韬挣扎苦斗的果敢坚韧、不屈不挠,都使其显示出“工业时代英雄骑士和王子”的风范;而他吞并八家小厂的残忍;对付工人的冷酷以及失势后落拓颓废的本性暴露,又使他成为时代悲剧中的一个凄凉角色。此外表面的法兰西风度和骨子里封建家长遗风的组合,更增加了人物的丰富性,使他成为刚强个性与软弱阶级性,西方工业文明与东方宗法传统的混生儿,形成30年代大上海最富经典性的“艺术典型”。 其三,电视剧实现了对原著创作思想和时代心绪的忠实复现。这一点突出体现在城市青年知分子主线的处理上。以往这条线索往往湮没在金融主线内,被淡化处理甚至弃而不顾。而事实上,茅盾铺设这条线索的原意是极为深挚的。它既是作者早期作品《蚀》三部曲和《虹》中“时代女性”、“时代青年”系列的内在连续,又是对30年代同期创作中逃逸现实,孤独绝望的青年形象的艺术反拨,显示了现实主义的坚实风范。在作品中,作者有意将张素素、范博文等时代青年置于十里洋场金融斗法、纸醉金迷的时代情境中,就使这些青年知识分子的苦闷傍徨、庸俗怯懦都有了现实依据,使他们成为时代全景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而电视剧不仅深刻诠解了原著在这一主线上的创作本意,而且在其中增添了大量的青春丽色和时代风情,使它成为剧中缓和矛盾,消解枯燥的一段绝佳景致,以动人的观赏性和丰富情趣撩拨起当代观众的情感合弦。如果说,金融斗法是《子夜》中盘根错节的艺术总根的话,那么青年知识分子链条则是点染其间、清灵碧绿的鲜活枝叶,与总根一起构筑出一个神奇瑰美的艺术境界。假如要寻找《子夜》的动情处,大概也就在这意蕴深沉而又灵气飞动的一枝一叶之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