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9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637(2011)02-0229-04 身体可生可灭,属客观存在。它与生俱来,却“产权”不明晰,它拥有意志,却支配不自由,以至于让人有种“我身非我有”的哀叹。 人类自“发现”身体以来,针对自身的活动也便开始了认识、装饰、控制、改造……这些活动遍布于地球有人存在的各个角落,其历史也是源远流长。而近代以来,特别是20世纪后半叶,对于身体的兴趣和专注主要存在于西方社会,它呈现为不断新增并日益流行的许多相关术语,包括身体形象、身体语言、身体活动和身体控制。西方社会促成了身体文化诸产业的出现及其商品化(体育场馆、健身中心、健康俱乐部、杂志、录像带等),以及身体控制和提升的机制(饮食、锻炼和塑形计划等)。同时,一些迅速发展的科技也被用于人类身体的控制和改造:药理治疗、整容荷尔蒙、纳米技术、基因工程等。变性手术和荷尔蒙转变便是相对极端的身体改造的例证。 现实生活中日益纷繁复杂的这些身体改造活动,也促使大众传播媒介将身体作为一种表现方法和叙事元素加以运用。媒介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充当着国家“话筒”,是主流意识形态的载体,因此媒介产品呈现的影视镜像当中所渗透的身体文化也势必会对大众产生一种“询唤”功能,从而“生产”出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主体,并进而影响到身体的再生产。借助大众传播媒介,身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表现。在影视媒介当中,身体文化占据着重要地位,本文认为由影视剧、娱乐栏目、广告所构成的影视镜像当中主要存在三种身体编码模式,以下内容将逐一展开论述。 一、身体伦理 在从动物向人的进化过程中,人类不仅掌握了智慧,也学会了用文明的禁忌来束缚身体的动物性。于是裸露的身体附着了遮羞的衣物,伦理社会取代了乱伦时代,发达的四肢让位于聪慧的大脑,最终身体脱离了狂野而走向理性。但是,文明对于身体的压抑与身体的张扬却成了一对永远难以调和的矛盾。弗洛伊德认为,压抑是文明的必要代价,如果文明驯服不了横行冲撞的欲望,社会的基本秩序将走向失序。中西方在身体与灵魂二元对立的非此即彼中缺少了中介——承载精神和欲望的“身体”,身体作为中介的重要性自不待言[1]。 长久以来,无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的影视镜像当中,身体伦理都是一种重要的编码模式,其通常围绕“家庭”和“性”问题展开。家是身体存在的基本单位,而性则是身体的本能冲动和唯一的生产方式。这类影视剧通常反映的是伦理道德对身体的控制和压迫,以及身体对宗法伦理的反击和抗争。 道德是宗法伦理占统治地位的中国古代社会的国家主流意识形态,而牌坊则是其用来实施伦理道德教化一种特殊的“大众传播媒介”。根据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召唤”理论,牌坊既为封建王朝塑造了一批又一批忠臣、孝子、贞女、义士,也为历朝历代以“忠孝节义”为核心的“和谐”社会的建设,发挥了最为有效的“召唤”功能。电视剧《徽州女人》讲述了牌坊文化之一的“贞节牌坊”,该剧是展示封建礼教、家族伦理、贞节名分的经典之作。 故事发生在一个走向没落的封建家族当中,全剧讲述了一家五个女人的悲欢离合故事。该剧中名分招安并慰藉了众多女性,一堆石头——牌坊——激励着女性去修正、压抑自己的身体及其欲望,而贞操名节则直接决定着女性身体的存灭。借鉴女性主义的媒介批评理论,或许可对该剧做如下批判性分析。第一,女性的身体是一种“他者”的存在,即依附于男人。在这个“连老鼠都是母的”的深宅大院里,妻以夫荣,母以子贵,女人不可能离开男人而单独存在,她只是一个角色,永远活在男人的世界里,而有些时候男人仅是一种“非在场的存在”,是一个意象,不论生死,他都阴魂不散,时刻萦绕在女性世界的天空。程老太太为了家族香火、名分贞节,守寡一生;大奶奶由“守活寡”到守寡不得,最后一堆“石头”将她逼上绝路;二奶奶受丧夫之痛而精神失常;秋菊苦苦追求,只为个“名分”,最后因为传宗接代的需要,她终于如愿以偿,剧目结尾偌大的一座宅院,只有她一个人迷茫而孤独地守在门口——一个“囚”字,形象而意义深刻;嘉怡新婚丧夫,本来等待她的将是守寡一生的“命”,然而她看透了牌坊,唾弃了名分,离“家”出走,奔向了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第二,传宗接代是女性身体的唯一价值。宗法伦理占主导地位的封建男权时代,女性的身体只能作为生殖机器,欲望和快感,作为身体的力和能量,应该无条件地储存和藏匿起来。为了维持其高速而有效的生产,禁欲主义利用理性制度和道德伦理来控制身体。在这样的意识形态灌输下,女性必须忽略身体的一切欲望,而将传宗接代视为身体存在的唯一根据。程家大院一切向传宗接代看齐,怎奈世事多变,最后程老太太只能抛开一切世俗常理,勉强接纳二爷与秋菊的私生子来延续香火。第三,身体的欲望要让渡于贞节的需要。大奶奶被一座牌坊剥夺了生存权,此时教书先生有意与其远走高飞,但她宁死而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她深知贞节比性命更重要。嘉怡新婚三天丧夫,不但庄家二老命她从今往后恪守妇道,为公子守节,就连程老太太,也将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多年的佛珠摘下来套在了亲生女儿的手上,并安慰她认“命”。女性的处境何其悲惨,至此便可略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