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而活着,人应该走向哪儿,这类问题一直是哲学研究的基本命题。各个时代无数哲学家思想家,面对人类生存信仰和精神追求方向的一次次失落,曾一再呼吁:重建人的精神家园。今天,如果我们套用上述哲人的话,那么现代中国人为什么而活着,哪儿是我们的精神家园?无疑也是一个重大“题材”。 以传统眼光看,23集电视连续剧《咱爸咱妈》写了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四个孝顺儿女,以及与他们有关的种种其他人的生活琐事,似乎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是重大题材。但看完这部具有极大思想震撼力的质朴动人的作品,人们却不能不强烈地感到,这部表面上写一般家庭琐事与世态炎凉的戏,其笔触实质已深入到了我们上述的重大命题:当代中国社会应该往何处去?我们中国人应该往何处去?哪儿是我们的精神家园?同时,这部戏也触发我们思考:我们以往关于重大题材的界定,是不是在哪儿出了什么问题。 很久以来我们在判定题材重大与否的问题上,似乎陷入了某种误区:我们往往比较重视描写那些看得见的重大社会事件与问题,诸如改革开放,反腐倡廉。却忽略了某些隐型的但其重要性并不亚于前者的另一类现实生活题材。不仅如此,我们还常视后者为小题材而根本不予重视。然而发人深省的是,这类并未被视为重大题材的作品,却常常也能引起巨大的社会轰动。原因盖在其强烈地反映了一种社会共同心理,一种民心向背,一种内在的社会精神需要。 23集电视连续剧《咱爸咱妈》是一部通过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以一个家庭为主线,幅射整个社会之人情、伦理、道德”的作品(见导演韩刚的《导演阐述》)。全剧艺术形象的塑造相当成功,毫无说教,情节生动催人泪下,因此观众比较容易与编导精心糅于剧中的思想发生共鸣。全剧通过大量撼动人心的细节,表现乔师傅的四个儿女在照顾不幸身患癌症的父亲住院治疗的过程中种种遭际所折射出来的社会百态和人生况味。在让我们为乔姓一家人身上所体现的平凡而又伟大的人格精神所感动并因这种精神让我们看到生活美好一面的同时,也不由得使我们对当面社会上存在的种种世风日下现象感到深深的担忧。当前摆在人们面前的一个严峻现实是,实用主义拜金主义对我们社会的精神腐蚀,已使我们的社会显露出许多病相。尽管很有节制,我们还是能在剧中看到医院大夫公开收红包,罗家姐弟利用父辈的权力影响以拍电视剧为名大肆敛财,卖淫女之寡廉鲜耻,某些人利用职权力量对普通百姓滥施淫威等腐败表现。如果长此以往,这些社会疾病就会逐渐将我们社会赖以立足的精神文明基础蛀空,这种历史教训屡见不鲜。 《咱爸咱妈》令人赞赏之处,是其以“举重若轻”的气度和含而不露的艺术方式,引导人们对上述问题进行情不自禁的思索。该剧编导在创作心态和风格把握上,没有摆出一副说教的架势,而是通过精益求精的创作态度,以一种平常人的心态和平常人的视角,终于通过这样一部难得的佳作,在把一群芸芸众生的生活故事娓娓道来的过程中,通过典型环境、典型人物和典型细节,将有关我们这个社会在精神层次上寻找家园的重大思想倾向,在情节和场面的进展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全剧涉及到与乔师傅及其儿女有关的近十个家庭,小到普通百姓,大到省委领导人。文化层次则从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工人到博士研究生和国家高级科研人员。乔师傅治病的医院则是我们整个社会的缩影,它每天吸纳吞吐着各式各样身份地位的人们,向每个有心人和观众展示着各种社会生活侧面。它的形态也正是社会情状的本质反映。小百姓的无奈和特权的横行无忌,真诚和虚伪,灵魂的强韧与软弱,在这里都有淋漓尽致的表现。对患者家属,它可能是检验感情真伪的试金石;对患者,它可能是考验意志力和生命价值的战场;对医生,它可能是衡量医德良心的天平;对社会,它是检验整个社会精神文明水平的测试表。医院又是我们每个人生命的起点和终点,因此它蕴含着非常丰富而深远的象征含义。所以全剧情节以医院为典型环境向外投射,又从整个社会向医院汇聚,为全剧无论是通过艺术表现手段还是哲学沉思手段对生活做出诠释,都提供了一种典型性,使人不能不对这部作品刮目相看。编导的这种处理,无疑是独具匠心的。剧中感人之处不胜枚举。然而最感人的是乔姓一家人之间无分老幼血浓于水的那种互相关心互相体贴的亲情,及可以明显让观众感到乔师傅夫妇在人格精神方面对子女的有力影响。剧中有个细节颇为耐人寻味:乔家长子乔家伟的岳母身为省委领导的夫人,原本对出身低微的乔家人很有优越感,曾明显流露出对乔家人的蔑视。然而当她的丈夫生病住病,一子一女无人亲往照料时,她不知不觉地羡慕起乔师傅的福气来。虽然我们任何人也不能下结论说,穷人的孩子都一定爱别人,而凡是出身于优越条件家庭的孩子,长大后就一定唯利是图冷酷无情。但从小就对孩子在思想为人方面疏于管教,而只一味满足其物质需求,将来就一定会吞下难咽的苦果。然而不知为什么,当现在我们的物质生活越富裕,天下的糊涂父母好象就越是多了起来。但一个文明社会的标准却是,精神文明与物质文应该是同步的,人的精神进步决不应该落后于物质的发展。《咱爸咱妈》的意蕴当然决不止于这么简单,它就好象是一杯在我们传统道德文化的地窖中存放了多年的美酒,其蕴味有待我们继续慢慢地品尝,慢慢地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