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95年里上海北京等几个大城市的电影院经理,终于喜吟吟地看到了久别了的黄牛票贩子的身影。中国电影市场向海外大片开放,这一度在有些人眼里,几乎同丧权辱国可以划上等号;可是好莱坞非但没有扼杀中国电影,反而引发了国产优秀电影的票房风暴,从《红粉》开始,到《阳光灿烂的日子》,《红樱桃》,这些电影竟招徕了如此多的观众,让电影院经理大跌眼镜。 但是海外大片给中国电影带来的更大一份礼品是,它促使中国的电影市场按国际惯例进行运转。所谓进口十部大片,用更科学的说法,就是用国际上惯用的分帐发行的方法来发行进口。尽管在这以前,从《狮王争霸》开始,上海就开始了分帐发行的方法,但在各地遇到了强有力的狙击,而真正轰开这些堡垒的还是好莱坞电影。在第一部大片《亡命天涯》发行之后,大洋公司也用此法发行国产片《红粉》,一举成功。在今天,几乎所有有商业价值的电影都毫无例外采用分帐发行的方法——分账发行使电影投资者能获得几倍于以前买断发行的回报。 随着海外大片和香港电影的轮番炒作,国产电影的上映空间似乎变得小了,中国导演也一下子被推上了残酷的竞争舞台。一些小打小闹的制作,被发行商无情地抛弃了。唯有抡圆了大干一场,才有可能把对手赶下场去。中国的艺术片导演也开始分化,一些导演趁势而上,另一些导演则逆水行舟。 1995年的电影市场已经向导演显示了这一点:要想让你拍的电影上“黄金院线”并占有较长的放映期,你就必须是上千万元的大投资;否则的话,即便是很好的艺术电影,也只能进入小厅院线。上海小厅电影相当热闹,在这里,可以看到最优秀的国产电影,像《二嫫》、《背靠背 脸对脸》。 说来也难相信,市场无情的1995年,居然也孕育了好多部大制作的影片。除了资金来自于海外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风月》、《南京大屠杀》、《人约黄昏》外,大都是民间制片公司的大手笔,比如有万科公司的《兰陵王》、文化时事公司的《红樱桃》和大洋公司的《秦颂》以及姜文自筹资金的《阳光灿烂的日子》。 张艺谋、陈凯歌拍大片,是以他们的声名为影片作担保的。姜文拍大片则以他影帝的桂冠为先导,以他出演《宋氏皇朝》、《秦颂》为抵押的。而《红樱桃》则开了借款拍片的先河。台湾老板原想着靠《南京大屠杀》赚钱,可是吴子牛却很坚决地把它拍成了一部个人影片。由此可见在市场行为和中国导演的信念之间,仍有着颇大的距离。 为老板拍大片和为自己拍大片是迥然不同的,有意思的是,1995年导演为自己拍大片都取得了成功,而为老板拍片却输得很惨。毫无疑问,《阳光》是95电影最清新的一笔。叶大鹰也很畅快。不过和姜文完全不一样的是,《阳光》是一次极尽快乐的渲泄,而《红樱桃》则是一次老谋深算的谋略,影片非常巧妙地把主旋律调子缝合在缜密的商业策略中,使得影片四面玲珑。 为老板打工则非常辛苦,《秦颂》和《南京大屠杀》都有近乎内哄的事件发生,让导演有满腹的委屈。《兰陵王》的策划是建立在希望电影节得奖和开拓海外市场的想象之中,为此专门找了一个有过海外生活却从来没有拍过电影的导演,可是早就见识过《火之战》之类影片的外国评委们对这部影片表现得很冷漠。《兰陵王》可以说是一个仪式舞蹈的扩展,可是除了这一点,《兰陵王》还是一个仪式舞蹈。 和大片相比,小制作电影表现了更多的个性和创造力。 黄建新的《背靠背 脸对脸》被评论界很看好,但是影片并非十全十美,影片的很多段落,更多的有些像小品,幸好是影片的后半部分十分地出色,体现了导演真正的成熟。《二嫫》也是一部被评论界过誉的作品,和《秋菊大官司》一比较,清晰地显示了差距。秋菊打官司,是为了一个致命的“说法”,其背后可以读出很多意犹未尽的社会内容,二嫫卖血除了表现她的偏执狂之外,就近乎无聊了。夏刚的《与往事干杯》是一部令人大失所望的作品,对于这样一个心理剧,夏刚不知所措。相比之下,反倒是第四代导演谢飞宝刀未老,浓厚的怀旧情绪使《黑骏马》十分感人。 尽管第五代导演还没有让出他们的位置,可是年轻导演却已粉墨登场了,毫无疑问,民间电影公司的崛起,使更多的新面孔登上了影坛。陆学长和王小帅拍出了《钢铁是这样炼成的》和《炎热的城市》,据悉其艺术质量不在《阳光灿烂的日子》之下。另一部有小制作影片《巫山云雨》也颇为人关注。看来一个新生导演群的崛起将成为真实。 然而,中国的年轻导演或许是太聪明,或许是时代使然,他们没有第五代导演当初曾有过的热情和执着。张艺谋曾说过一句,如果把第六代捆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姜文,似乎表明了他并不看好他的电影学院的后辈校友。中国的年轻导演似在走极端,要么是过分地世故,他们很懂得迎合观众,顽世不恭,这就使《永失我爱》那种故作矫情让人颇不舒服。而另一些年轻导演,又以极大的热情表现自我,醉心于表现小个体的生活,甚至于不惜故弄玄虚,《头发乱了》就是很有代表性的一例。因此,世纪末的年轻导演将不会像第五代那样,以一个整体而震撼影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