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今年的国内电影市场,不少人喜欢用这样一个词——火爆! 不是吗,从年初“三红”(《红粉》、《红尘》、《红番区》)的联袂登台,到一路追杀过来,直至岁尾仍赫然于各大影院海报上的好莱坞枪战明星,中国观众在领略了施瓦辛格的勇武和阿甘的木讷后,同样被红樱桃残酷的美所震撼,再加上张艺某的沉郁、姜文的热烈,国内电影市场可谓一片“阳光灿烂”。 面对久违的观众和不断被刷新的票房纪录,中国电影界有发行放映人员忙碌之后的兴奋,有主创人员踌躇满志的自信,有无羹可分者面对一桌美味的焦躁,纷纷扰扰中,也不乏清醒者在将目光探向未来后的深深忧虑。 当《真实的谎言》以822万的高票房在北京电影市场力拔头筹时, 中国电影人再也没有了“在中国到底有没有电影市场”的疑问,而开始讨论这样一个问题——中国的电影市场到底有多大,如此大的电影市场里,国人又能有几分天下? 问题的产生,是伴随着95年火爆的国内电影市场而来的。 这一年,不仅中影公司引进的海外分帐片在各地大受欢迎,我们的国产片和几部以境内为主创力量的合拍片同样取得了不俗的战绩。 在北京,除了地质礼堂10天89万的《红樱桃》奇迹外,姜文硬是在连绵的秋雨中给北京电影市场带来了《阳光灿烂的日子》,凭借不错的地理位置和姜文的感召力,以28 万中标的首都影院硬是在阴雨绵绵的9天里获得了66万的高票房,这一佳绩的意义在于,它以83%的上座率顶掉了中影进口的第六部大片《生死时速》,同是这一时间,同是这家影院,映了8天的《生死时速》上座率却只有20%,票房收入也只有26 万,比《阳》片少了一半还多。 还有张艺谋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以及100 %的国产片《红粉》《红尘》《永失我爱》等,都在这一年使不少影院重温了往日门庭若市的辉煌。 一叶知秋,在这样一个’95电影市场面前,中国电影还有什么忧虑和危机可言吗? “当然!”电影局制片处一位同志在电话里接到这个问题时,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遗憾的是电话被别的事打断后,一直就没再找到机会聆听这“当然”之后的下文。采访过的制片厂厂长也是,面对并不冷清的’95中国电影市场,执掌制片大权的厂长们非但不给人以轻松感,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厂长们在想:这几部和制片厂的收入本来关系就不大的影片,能抵得住好莱坞几千万以至上亿美元大制作的轰炸吗? 这种想法并非杞人忧天,尤其是在目前民族制片业腹背受敌、多媒体技术大举抢滩电影市场的情况下,就更不能仅将其看作是伊索寓言里的酸葡萄而一笑置之。 了解世界电影市场的人都知道,电影市场火爆,而本国电影产业岌岌可危的国家在世界上比比皆是,而且与经济的发达程度无甚关联。在西欧,美国影片的市场占有率高达70—80%;即使是电影的诞生地法国,本国电影的市场占有率也已降到30%以下;在俄罗斯,本土影片被好莱坞压得仅有不足10%的市场;而在加拿大及一些英语国家,美国电影的市场占有率几乎为100%。在94年德国最卖座的50部影片中, 记者也只发现了5部德国影片,仅占总数的十分之一。 电影就是有这样的世界性,你可以有火爆的电影市场,而那些既“火”且“爆”的影片,却不一定属于你!不然,何以电影业会成为美国的第二大经济支柱! 于是,尽管偏颇,我们仍可以理解关于引进海外大片将断送整个中国电影事业的危言,因为如果中国电影市场“繁荣”着各种非本土影片,就必然以丧失本土特色为代价,在文化上沦为它国的附庸。养成了特定的观赏习惯和观众层后,本国电影的复兴就不是仅靠资本和人才可以拯救的了。这在世界上并非没有先例,否则,资本雄厚的日本和人才济济的西欧,何以面对好莱坞影片的狂轰乱炸而束手无策? 电影市场的繁荣绝不代表本国电影产业的繁荣,而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没有强大的民族制片业,就意味着永远也摆脱不了用自己的影院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悲哀。 从这个意义上讲,电影在今天的中国不仅“当然”地存在危机,甚至可以说是到了一个去留存亡的关头。 说民族制片业危机四伏,此言不谬。可说不引进大片就能振兴制片业,却不无画饼充饥式的自欺。在制片、发行、放映长期各司其政的电影体制下,我们的制片业忽视了一个电影生存的基本条件——观众的观赏需求。 关注观众,应该说是电影与生俱来的东西。 自1895年电影诞生在巴黎一个地下咖啡馆起,电影就注定了它独特的被观赏属性。与书籍、电视对读者和观众的要求不同,电影需要的欣赏者必须更集中更专注,需要特定的时间和场所;同时电影又不象戏剧,它的被观赏又不必受诸如演员必须亲临舞台以及语言等局限,电影可以被装在一个铁盒子里,翻译成各国语言,在世界上任何一个有银幕、有放映机的地方反复地放上很多次。在这种有限和无限的张力中,电影不仅可以“艺术”,而且可以非常地“商业”,不仅可以“民族”,而且可以非常地“世界”。没有不渴望观众的制片人,电影只有被看,才能实现自己无论是商业上还是艺术上的价值,且观众越多,价值实现得越充分。 随着经济和科技的发展,电影制作的高成本使其对观众的依赖性越来越高,制片人必须仰仗高额的票房回报来实现其资本的回收和增值,因而,研究观众的审美趣味和对电影的心理期待便更成为各国电影工作者不可或缺的一门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