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战争电影具有强烈的震撼力,并非得自影片中的呐喊“乌拉”;而是将镜头始终聚焦于人——战争中人的心灵、情感、遭遇和命运…… 每谈起世界影坛的战争题材电影,我总会想起那张圆圆方方的,然而又是刚毅的、充满个性的脸。中国观众,尤其是中老年观众,对这位前苏联著名电影艺术家谢尔盖·邦达尔丘克是非常熟悉的。他曾幽默地说他的脸算不上是典型的俄罗斯型的,可是人们却认定了那是一张典型的俄罗斯军人的脸。他的确曾经是一名战士。 卫国战争爆发时, 他才21岁,便扛起枪上了前线。战争胜利后,他复员回到莫斯科,穿着褪了色的旧军装进入苏联国立电影学院表演系学习。作为演员和导演,他拍摄过许多影片,而在战争电影方面的建树尤为世人注目。这也许部分地得益于4年的戎马生涯。他出色地扮演过一系列“战争中的人”, 从话剧《青年近卫军》里的瓦利科——可惜我们只能看到这个人物的一张剧照,到《金星英雄》中的苏联军人图塔里诺夫、南斯拉夫影片《内雷特瓦河大战》中的炮兵指挥官和罗贝托·罗西里尼导演的意大利影片《罗马的夜晚》中的苏军坦克兵中士“费奥多尔”等等,都给人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甚至他在尤特凯维奇麾下塑造的奥赛罗的动人形象,虽然莎翁的这部名作并不是什么战争题材,但也确是一位摩尔人统帅。 真正使邦达尔丘克步入辉煌的,是他根据肖洛霍夫的小说改编的战争故事片《一个人的遭遇》。他是导演,还扮演了影片的主人公——被德军俘虏的苏军士兵安德烈·索科洛夫。这部悲剧色彩浓重的影片摆脱了此前相当一段时期存在的粉饰现实的“无冲突论”所造成的公式化、概念化的创作路子,正确的表现了历史和现实的关系,敢于真实地揭示矛盾。影片在表现卫国战争的正义性,歌颂苏联人民在卫国战争中的勇敢和不屈的精神,揭露德国法西斯的残暴方面,与过去的战争电影没有什么不同。而别具一格之处在于,它闯开了一个题材禁区,即以一个曾当过俘虏的人为主人公,从个人的感受的角度表现战争,揭示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在战争中的命运,展示出“战争与人”这样一个大主题,因此具有相当典型的意义。索科洛夫坚韧、倔强和富于人情味的性格特征在影片中得到了生动地体现,他处于艰难环境中压倒死亡的心态和闯过各种死亡危险的机警、勇敢的精神被描绘得十分细腻。道德的力量使饥肠辘辘、步履蹒跚的索科洛夫比那些凶焰逼人、不可一世的法西斯刽子手还要强大。通过他的个人悲剧,正是体现出俄罗斯人身上那种不可摧残的伟大人性。 撼人心魄的《一个人的遭遇》被称之为“凯旋般的成功”,作为苏联战争电影第二代的代表作之一载入了世界电影史册,同时也改变了邦达尔丘克的命运,使他从此成为一名电影导演。他说,这部影片不仅是他的导演处女作,更是学习艺术地理解人民生活的真正学校。“要知道,现成的、千篇一律的说教,即使象儿童的眼泪一样晶莹真诚,也不能打动人。” 对邦达尔丘克的电影艺术创作起着重大作用的,除了他所敬重的杜甫仁科、格拉西莫夫等恩师,肖洛霍夫大概对他的影响最深。他从肖洛霍夫的文学作品中体味到顿河草原上蒸腾的干燥的热气和战场上硝烟弥漫中的残酷,感受到了肖洛霍夫笔下每一个人物形象的独具特色的内心世界以及各自“与众不同的鼻子、皱纹、眼睛、眼角的鱼尾纹和口音”,更从肖洛霍夫的精神世界里获取了艺术创作的灵感。于是,他拍完《一个人的遭遇》的15年里,在相继导演了《战争与和平》和《滑铁卢》之后,终于又拍摄了根据肖洛霍夫的小说改编的《他们为祖国而战》。 那还是在《一个人的遭遇》的筹备期间。有一天,邦达尔丘克穿着索科洛夫的戏用服装到肖洛霍夫家作客。肖洛霍夫静静地听邦达尔丘克兴致勃勃地说着,并不回答什么,只是细细地打量着邦达尔丘克的那双手。邦达尔丘克被看得莫名其妙,窘起来了。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肖洛霍夫轻声说了一句话:“索科洛夫的手可不是这样的。”邦达尔丘克震动了,他仿佛从这句话里领悟和捕捉到了什么。此后,他天天到村子里和农夫们“泡”,他说:“我在不同的哥萨克人身上看到了安德烈的手势,讲话和听话时的姿势,看到了这个人物的各种特征。” 邦达尔丘克善于在银幕上细腻入微地刻画人物,同时也擅长拍摄如导演过《解放》《莫斯科保卫战》的奥泽洛夫那样的气势恢宏的大场面。我们从长达8 个多小时的战争历史巨片《战争与和平》中的鲍罗基诺战役和他根据美国记者约翰·里德的《起义的墨西哥》和《震撼世界的十天》改编的二部电影片《红钟》里,可以看到他驾驭大场面的非凡能力。《红钟》的第一部是《起义的墨西哥》,那排列无尽头的起义牺牲者的遗体和每具遗体前点燃着一支蜡烛的场景何等震撼人心;第二部《我看到一个新世界的诞生》里,那劳动群众的游行队伍在彼得格勒遭到扫射和布尔什维克进攻冬宫之前海军陆战队登陆的庞大场面,被拍得气势磅礴、且氛围相当逼真。 邦达尔丘克拍摄战争片具有惊人的毅力和充沛的激情。他主张“要有做好干‘地狱般’的工作的精神准备。”为了拍战争片,他几乎通读了全部描写战争中的人的书籍,他认为真正的艺术家必然也是观察缜密的心理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