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J90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6522(2010)05-0054-07 电影、叙事与意识形态 动画的产生早于电影。电影史家乔治·萨杜尔认为,1825年的“幻盘”、1830年的“法拉第轮”、1832年的“诡盘”、1834年的“走马盘”等“这些小玩意产生了近代动画片”。[1]1-2作为动画片的创始人,雷诺于1877年改进了“走马盘”,制造了“活动视镜”,1888年创造了“光学影戏机”,并于1892年开始在巴黎葛莱凡蜡人馆放映世界上最早的动画片达十年时间。[1]5而电影的放映则要相对滞后,它始于1895年12月28日。在早期动画片中,《更衣室旁》作为雷诺“最丰富、最复杂的一部作品”,可以连续演15分钟,几乎已经有了“镜头组合”。它“具备了现代动画片的一切特点,诸如:一定的放映时间、巧妙的剧情、典型的人物、噱头、特技摄影、紧凑生动的故事情节、同步的音乐、美丽的场景,以及动人的色彩等等”。[1]9-10自然,动画电影的真正普及与发展,则是在动画与摄影技术结合之后。在构成我们通常所说的“电影”的各个门类当中,“动画电影比纪录电影在电影艺术中更组成一个独立的部门。它可以使图画、雕塑、木刻、线条、立体、剪影以至木偶在银幕上活动起来。由于动画电影,各种造型艺术自此以后才具有运动的形态”。[1]497一个富有意味的现象是,与动画电影相比,电影在其最初阶段似乎更多呈现其机械纪录的特征,“这些影片既像一本家庭的照相册,同时又像无意中拍下来的一部描写上世纪末一个法国富裕家庭的纪录片”。[1]15自然,也有像《水浇园丁》这样的早期影片,由于运用了喜剧性的叙事噱头,为此后的电影艺术叙事开辟了可供发展的道路。 在一个多世纪的发展历程中,无论是动画电影还是通常意义上说的故事电影或纪录电影,叙事都成为其基本的核心范畴之一。在电影作为文化产业的特性得以更多张扬的当今社会,“叙事电影至少在消费方面占主导地位”。[2]叙事艺术与叙事技巧的发展,往往从一个重要方面折射出电影发展的历程。而在动画电影与故事电影获得进一步发展,并且客观上成为电影文化市场主体的今天,尤其是对于中国电影界来说,叙事问题以及电影作为文化软实力的体现而呈现的意识形态问题,值得从创作与研究两个层面来共同研讨。作为文化产品的电影,都不可避免地存在价值观的诉求问题。在电影中,价值观的表达和意识形态的诉求,是通过影像、叙事得以呈现的,这是电影在本体层面区别于其它艺术文化形式的关键所在。当然,它们在不同电影类型或电影形态中的呈现方式既有共通的特性,也有不同的特征。找到差异,从某种程度而言,可能是从影像叙事层面解决长久以来困扰中国电影问题的重要路径之一。 想象力与叙事 任何艺术创造都需要想象力,当然也包括电影在内。而对于动画电影来说,想象力则有其自身区别于常规故事电影的不同特点。从某种意义上说,动画电影的想象力更接近于儿童的非逻辑、非常规、非线性思维,或者也可以说是反成人常态逻辑的思维。这种思维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动画电影的外在形态与叙事特征。 《功夫熊猫》(约翰·斯蒂文森、马克·奥斯本导演)以熊猫来作为功夫电影的主角,从常规思维来看是一个令人觉得多少有些匪夷所思的选择。我们唯一能够找到的理由似乎是,熊猫仅仅依赖其自身形象而无需用文字解释,就能够成为很容易辨识的有关中国历史文化的标志性符号,这种辨识甚至没有地域、民族和文化界限,而熊猫的憨态可掬则与观众之间很容易建立起一种亲近和认同关系。但熊猫与功夫之间,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扯上关系的。然而,恰恰是这种有悖于常理的艺术设计,成为影片叙事最大的悬念,事实上也成为影片创作者想像力的集中体现。非常理,或许恰恰可以成为动画电影创作的一个最佳切入点。而从电影叙事角度而言,难度在于,如何由非常理入手,通过有效的叙事手段,来最终达成常理,即艺术理论中所谓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如果不能完成这个进程,影片叙事就会在观众心理上造成虚假的感觉。由一个“纯属虚构”的叙事起点,进入一种带有可信性的叙事进程,最终达成具有“真实感”的叙事效果,是好莱坞电影惯用的叙事技巧之一。这种叙事的可信性的获得,往往取决于这样一些基本要素,诸如故事内在的逻辑性、人物情感的真实性等等。而故事与生活之间是否有反映、被反映的关系往往不是电影叙事的核心问题。国产电影恰在这一点上形成了一种与好莱坞电影相反的路径:故事有来由,人物有原型,但最终的叙事效果却常常是虚假的。所谓虚假,不在于现实生活中是否实有其事,不在于影片文本与现实生活文本之间是否能够找到题材意义上的对应关系,而在于悖逆叙事逻辑,在于情感的不真实。 《功夫熊猫》中外表肥硕蠢笨,“血管里流的是面汤”的熊猫有着一个中国古代侠客行走天下、独孤求败的武侠梦想,这个梦想从影片一开始就以“白日梦”的形式通过影像呈现出来,而梦醒之后冷冰冰的现实则残酷地消解了熊猫一厢情愿的功夫梦。大龙的逃狱及由此带来的乌龟大师举行武林大会选拔“神龙武士”,则为熊猫的功夫梦提供了一种客观的可能性,而熊猫正是在这场比武中阴差阳错地被选中为“神龙武士”。从叙事表层来看,乌龟大师对于熊猫作为“神龙武士”的认同很明显是一种“误认”。好莱坞电影的叙事技巧之一是擅于在一些智商或者体能相对低下的人物身上发现一些异于常人的秉性,比如《闻香识女人》之于盲人的超强嗅觉、《雨人》之于对数字的超强记忆能力、《阿甘正传》之于超人般的奔跑能力等等。而从叙事角度来说,它们往往成为故事重要的转折契机,同时也成为人物性格或命运转变的重要契机。《功夫熊猫》也不例外。得到乌龟大师点拨的师傅正是在熊猫贪吃的习性中,来训练与强化其特殊的身体机能。贪吃这一本性,却激发出熊猫无穷的身体能量与灵光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