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作为一门最年轻并最具大众性的现代艺术,它有没有自己的美学,回答是肯定的。 中国电视剧在其诞生之初,对于何谓美学的话题,电视业界可能是比较模糊的。这其实是在文革后我们告别了“闭关锁国”而施行“改革开放”的新的文化语境下,通过东西方文化不断地碰撞与对话,美学或美学的创新,才逐渐提上日程并成为一个自觉的、具有学理和创作实践双重意义的课题。 记得曾亲身参与中国电视剧草创的前辈作者和学者、已故的蔡骧先生在1996年曾写道:“电视美学,是一门正在实践中发展的美学;是一门因在实践中不断发现自己而感到狂喜的美学;与此同时,它又是一门在实践中经常自觉或不自觉地为‘成见’束缚、为功利目的扭曲、为自身拥有的能量迷惑、为非理性判断误导、为不能全面地认识自己而苦恼万分的美学。”①多少甘苦,话里有话,含纳着中国电视剧拓荒者的沧桑与感怀。 中国电视剧诞生于1958年,较西方晚了大约30年。②弹指间50年过去了,在全球化时代,伴随着中国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和平崛起”,中国电视剧以其清新、刚健的东方美学风骨和多姿多彩的艺术风貌而备受世界瞩目。 以“文革”划界,其前八年,中国电视剧以近似舞台剧的直播形式举步并探索前行,其美学意识相对于其宣传责任并不很清晰;自1978年迄今,我们改革开放的步履已走过30度春秋,电视剧的创作迅速从复苏、复兴走向艺术的成熟。作为亲历者,我们的文化记忆至今依然是如此的清晰而鲜活。改革开放30年来,我们取得了一条基本的历史经验,那就是:中国电视剧创作始终坚持走解放思想、更新观念、开拓进取、自主创新的道路,迎来了今天这样一个大好的文化局面。没有解放思想,没有艺术上的自主创新,没有在东方美学精神上主体性的崛起,就没有今天中国电视剧产业与创作如此兴盛、发达的局面。 30年来坚守人文关怀,坚持现实主义与现代性相衔接,彰显了中国电视剧主创者们在主体美学精神上的觉醒,由此创造出30年来中国电视荧屏上一派文化的繁荣与辉煌。 断想之一:美学求索,以现实主义精神照亮荧屏 一部电视剧作品在美学上的追求,主要是靠它的艺术形象和文化底蕴来支撑的,由此便决定了它的文化格调。作为创作主体,应当关注现实,将真切的人文情思、人文关怀熔铸于艺术形象的创造中。美学精神的核心是什么?就是对于民族传统和人文精神的主体性认同,对于当今时代文化发展趋向的主体性、创造性回应。电视剧创作主要是诉诸大众的,因此,它也总是内在地与时代文化的嬗变、与大众文化心理热点的聚焦,特别是与年轻一代的审美渴求及其文化消费的选择,形成某种文化的对应性与和谐性。 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中期,我们曾有过《女记者的画外音》、《新闻启示录》、《走向远方》、《巴桑和她的弟妹们》、《希波克拉底誓言》以及《蹉跎岁月》、《今夜有暴风雪》、《新星》、《寻找回来的世界》等优秀的短、中篇电视剧。这些作品受到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时代精神的召唤,坚持以现实主义作为创作的魂魄,亮出了自己在电视剧审美上锐意求新求变的旗帜。它们紧扣着时代的脉搏,或以政论式的激情塑造第一代城市与农村改革家的形象,刻画大学校园里励志革新的教育家以及敏锐的新闻记者的形象;或以阳光般的笔触回眸知青的命运以及他们对明天的美好向往;或透过西藏拉萨老街里巴桑和她的弟妹们的人生足迹,生动地折射出时代的巨变;或借重古希腊神圣的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之誓言,以诗性的象征与哲思,剖析现实中一起眼科医疗事故造成的人间悲剧,在道德拷问下揭示出崇高与卑劣的精神分野;或在文革劫难造成某些少年犯罪的社会背景下,向在大墙内外为拯救失足的工读学生而奉献爱心、疗治创伤、润物无声的“特殊老师”于倩倩们致以深情的敬礼。这些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凝聚为一种艺术的结晶,可贵地在荧屏上呈现出一种向真向善向美的情怀与境界,在我们时代的年轮上镌刻下了何等令人心驰神往的印记。 断想之二:面对大众需求,赋予艺术形象以现实的与历史的穿透力 1990年这个年份之所以值得珍惜,在于它标志着中国电视剧在市场与美学的双重意义上获得了主体的觉醒,进入了自己的成年期。随着市场经济的日渐发达,一种由大众娱乐诉求所驱动的文化消费之潮随之而兴。针对市场的需求,《渴望》(50集,李晓明编剧,鲁晓威导演)作为我国第一部长篇室内剧应运而生,堪称开启了平民通俗剧风气之先,赋予电视剧一种悲剧性沉思的力度,俨然如一曲历史的咏叹调。《渴望》写文革和文革后北京平民百姓家庭伦理关系的重新组合,刘慧芳、宋大成的命运成了人人争说的话题,唤起了人们多少历史沧桑的感怀,赢得了广大观众的喜爱和拥戴。《渴望》一剧显然奠定了一种平民化史诗式的叙事格局。它之所以能造成那种众说纷纭、万人空巷的轰动效应,诚然可归因于其叙事是含有自身特定的历史与现实的必然性的(包括人性、人情的丰沛底蕴)。概括而言,它恰恰融进了“后新时期”特定的文化语境里,率先实现了向大众文化的转型。《渴望》扬弃了“精英本位”强调思辨却疏离平民、疏离娱乐的偏执思维定势,回归到平民化的叙事格局。特别是它那首萦怀于悠悠岁月的主题歌:“恩怨忘却/留下真情从头说/相伴人间灯火/故事不多/宛如平常一段歌”,十分清晰地标示出该剧世俗化的类型叙事定位。